谁说我家乡只有干涸,没有滋润心灵的湖泊?请看爱伊河,那串连七十二湖的河。名副其实的碧水蓝天,一洗内心的躁动。
谁说我家乡只有粗犷,没有秀气?请看爱伊河,那是银川平原的眸子,它的转动是一位秀女含情脉脉的左顾右盼;那是银川平原的细眉,修长的细眉,宽一分就会丧失秀气,短一分就会遗失精气,看一眼就会怦然心动。
谁说我家乡是不毛之地?请看爱伊河,那芦苇是河的睫毛,长长的,密密的,向上翘起,是美女所爱。我刚调到上海那年,党支部组织党员到沙家浜活动,副校长指着稀稀疏疏的一些芦苇问我:“你家乡有这样的芦苇吗?”----呜呼!我美丽的家乡,我可爱的家乡,我梦里的家乡,在南方人的眼中竟荒凉如斯?
请看爱伊河,春日芦苇荡碧绿一片,几乎没有一点儿杂色,那样纯洁,纯洁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女。夏秋两季,芦花盛开,风儿吹过,宛若一群群头戴银冠的细腰舞女在跳一只只优美的舞曲,齐刷刷的这儿来一个时尚舞蹈中的弯腰摆头,那里来一个传统舞蹈中的一波三折,姿态婀娜得令人心醉。常有鸟儿或独奏或齐奏或短或长的自然之曲,婉转的浅吟低唱,给这茂密繁盛的芦苇荡平添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请看爱伊河,水波潋滟,映照着阳光在水面上亮起一片片金色的鳞状光斑,迷离人眼;披着银甲的肥鱼有时跃出水面,耍个翻滚的杂技,将人们的赏誉赞美当作了报酬;岸边新种的拂柳将绿色的枝条送到水里,洗去一身的喧嚣,水灵得让人心疼;岸边的古色凉亭浑身透着诗意的韵味,仿佛错眼间便有青衫纸扇的骚客从亭柱后转出,诵读一首押着韵脚的诗。
请看爱伊河,这里有穿梭的游船。这些船比起黄浦江的豪华游轮要简陋得多,小的只能坐八个人,大的也只限于二十人。然而最新奇的是伴船而行的游鱼,不一会儿被船远远地抛在身后。时不时一条鱼儿飞跃而起,划出一条银色的弧线,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又激起大大小小的涟漪,向外扩散,愈来愈细,扩散到看不清的地方,细到无法辨认的地步,在船的冲浪中霎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是我们的船距离芦苇荡越来越近时,成群结队而畅游的野鸭发现了带着轰鸣的庞然大物,或没入水中,或躲入芦苇深处,让我一阵阵感到不安。)
更使人惊奇的是,偶然会有鱼儿飞身上船。我第一次在爱伊河上坐船,便成为体验这景致的幸运者。那条鱼大概是想尝试自己能跳多高,却不巧越过了船帮,擦着人体落入船中。摔痛了吧?又立时觉察这儿绝不是它该来的地方,于是跳跃着,挣扎着----徒劳无益。所幸我们没有谁贪婪,它很快便获得了自由。
传说,飞起而落的鱼撞到了谁的身上,就可以给谁带来吉祥。我们的船上时有惊呼声,惊喜声。我的腰虽然被鱼撞得有点痛,但据说被鱼撞腰更有福气,所以我心花怒放了。当然,我并不在意什么财运之类的福气,而是喜于和鱼儿亲密,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福气。
夏天,水浅的地方总有男孩子们赤条条的,在水里扎个猛子、打打水仗。北方人特有的麦色肌肤被水浸过,在烈日下闪着健康的光。嬉笑声夹杂着夏日里格外欢畅的鸟鸣传到岸边,让那些缓步而行的老人、匆匆走过的上班族都不由得会心一笑。还有人租了小船,靠着芦苇停下,头戴斗笠,手持鱼竿,眯起双眼,听凭鱼儿上钩。也有人吹着鸟哨引逗水鸟齐鸣。这里不见尘世的烦躁,唯有生活的情趣。
冬天,尤其是去年的冬天,直到春节过后,爱伊河上依然白雪皑皑。然而,这一片苍茫掩盖了三季的多彩,却掩盖不了声声欢笑。各家各户都带着孩子前来打雪仗、堆雪人、滑雪橇,间或还有些南方口音甚至外国话夹杂在嘈杂声中。
今年的冬天没有下雪,蜿蜒数百里的冰带之上,有穿着冰鞋炫耀高难度动作的,有乘着冰车畅游的;甚至有仅仅穿着运动鞋,靠惯性滑行的,却也玩得不亦乐乎。人们忘了寒冷,累红了一张张笑脸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也许有人说,冬天的爱伊河显得有些单薄,然而单薄与丰富总是在比较中凸显的。离去单薄,何来丰富?有一位北京的大学生和一位上海的大学生对话。北京的大学生说:“还是南方好,南方四季常青。”上海的大学生说:“还是北方好,北方由荒而绿,又是新绿,这才能真正显示绿色的美,显示大自然的恩惠。” 他们的对话引起我久久的思索。
爱伊河,富有诗意的名字----爱所依赖的河。这爱不仅仅是年轻人漫步河边的谈情说爱,更是一种容纳了天地的博大之爱。我十年前离开家乡到上海打拼,免不了游子的伤感,然而只要看一眼爱伊河,经过这清澈的河水、清新的微风、滑翔的游鱼、自由的水鸟、充满生机的芦苇的感染,便什么忧虑、什么烦躁都抛在了脑后,剩下的只有心灵深处的安抚了。
爱伊河,古老的河,七十二湖古已有之;爱伊河,年轻的河,将七十二湖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水域,却是近几年的事。过去七十二湖各自为政,涝则无处排水,旱则处处见底;如今七十二湖湖湖相连,绵延数百里,何惧旱涝!不能不令人惊叹这大手笔,这大智慧。2006年,银川连降百年未遇的特大暴雨。正是依赖爱伊河,才战胜涝灾,以前对连通七十二湖持怀疑态度的人也欣欣然拍手称赞。
我在爱伊河畔买了房子,人人皆曰太偏僻,而我已将之确立为人生之归宿。
2荷花节有感
在我新家不远处,有一大片芦苇,一大片荷花,一大片鱼塘。暑假的每个清晨,我都会漫步在石子路上,迎着明媚的朝阳,嗅着田野的清香,去赏荷花,去挖野菜,去听鸟鸣,去感受寂静。偶尔过来一个人,或者点头示意,或者问一声好,或者也就擦身而过。
我的左面是芦苇荡,是密密麻麻的芦苇,是可以把风阻挡住的芦苇。芦苇的边际,成群的小野鸭浮于水面。有的把嘴深深地埋入翅膀,闭目养神;有的来来回回,优游闲荡。间或一只小飞虫,或许成了小野鸭的口中之食,或许逃逸到芦苇深处。小野鸭奋力追赶,追到芦苇边,看着小飞虫钻入芦苇,可能很失望。小野鸭看见我,唤醒沉睡的同伴,迅速地没入水中。但是水太清,无法遮掩它们的嫩黄,就连他们的游姿也清晰可见。不多久,它们又钻出水面。奇怪的是,它们并不像飞虫一样逃到芦苇深处,大概不乐意隐蔽自己的美丽,又可能发现了我的善良。忽然,我有一种向往,我是小野鸭亲密无间的朋友,在碧水中无拘无束地畅游,无牵无挂的翱翔。
我的右面是鱼塘,是鱼儿翻飞的世界,是引来水鸟的地方。有一只不知名的水鸟----还有一只,三只?五只?它们亭亭玉立于水面。起先,我以为它们的脚下有什么凭借物,可是等它们展翅而飞的时候,仅仅是脚掌划破了水面的平静,留下了一圈圈涟漪。它们的腿修长修长的,身躯胖大胖大的,是水鸟中的庞然大物。然而,它们的脚掌并不大,何以能像小船般稳稳地支撑起那样的双腿?那样的身躯?立于水面,它们的视野定然更加开阔,于是定然更容易发现心目中的猎物,也更利于逃生,因而我觉得,它们是水世界里的宠儿。
我的前面出现了一只野兔。野兔是沙漠中的动物,至少应该生活于干燥之处,怎的竟然闯入了这水的世界?是水草丰美?是要和鸟儿为伴?是无人伤害?----肯定是它先发现了我,因为它小我大,它有戒心,我无顾虑。它正在向我张望,警觉地张望。它前腿蹬直,后腿弯曲,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然而,它并不急着逃走。它的脑袋时而点地时而仰起,似在观察我有无恶意。我一步步向它迈近,它一点点弓起身躯。我离它近了,更近了,仿佛能觉出它急促的呼吸。而它还没有等我走到它的身边就转身跑了,箭一般地飞跑了----也许说它奔跑更加确切,它后腿一蹬,就窜起好高好高,向前一冲就是几米远。刚开始它沿着一条直线奔跑在石子路上,几个起跑后便又隐身于草丛,密密的草丛,无法寻觅它踪迹的草丛。我在顷刻间后悔了:为何不带相机,留下它的机警?为何不站在原地,或者回身绕路,留给它自由,觅食的自由?
我的目的地是荷塘,是荷叶高高地挺立于水面的荷塘,是开满了红色、浅红色荷花的荷塘,是上有一座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小竹桥的荷塘,是桥上布满若隐若现的蛛丝的荷塘。踩上小竹桥,要走得慢,最妙的是跺着方步,晃晃悠悠,吱吱嘤嘤,宛若走街串巷的货郎担,伴着荷花,和着鸥鸟,是一首悠扬的轻音乐。真的,我欣赏过江南随处可见的荷花,欣赏过苏州拙政园闻名遐迩的荷花,总觉得还是这里的最耐看。这里不光有荷花,更有飞满荷塘的鸥鸟。鸟衬花,花衬鸟,于是荷花也涌动着生命的气息,涌动着富有灵气甚至思想的生命气息。鸥鸟在我头顶上盘旋,若即若离。我不敢直视,它们似乎要撞上我的眼睛。一闭眼,它们飞掠而过;一睁眼,又飞到我的眼前。是向我讨要食物吧?第二天,我带来稻米。当我将米撒向空中的时候,刹那间,我开始嘲笑自己自作聪明----鸥鸟哪里是为了自己,分明是为了子女,它们视子女远远重于自己----它们是在提醒我:“看荷花可以,可不要伤害我的儿,我的女。”
鸟的这一请求是人之要求的底线,多么低等而又合乎情理。然而,因为它们是鸟,合情合理的请求成了难以企及的奢望。不久,这里举办了三天荷花节。天天人头攒动,彩旗飘飘,架子鼓的声音直冲云霄。击鼓者是几个轮流的壮小伙。他们咬着牙,涨红了脸,高高地抡起鼓锤,和着全身的动作,一锤锤,时刻不停地敲。这声音盖过了高音喇叭正在传出的最大音量的流行音乐。多少分贝不知道,只知地动天摇。
看看我嫩黄的野鸭,看看我机敏的野兔,看看我知名不知名的众水鸟----看不着,连个影子也看不着;看看我的荷花,依然是红色,还有浅红色,却不见了灵气,更没有了思想,甚至无法感受真正的生命气息。
唉!我的野鸭,我的野兔,我的众水鸟,等明日节后,待来年节前,你们是否还会回来?回到我的身旁,回到我的眼前,回到我的头顶,回到我的脚边,与我为伴。
荷花节,是花之节?是鸟之节?是人之节?是花之节,花失去了灵气;是鸟之节,鸟无处藏身;是人之节,人丧失了朋友。有三位一体的节日吗?有人鸟共乐的节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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