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至今还没下过水,是因她生于北方,不悉水性。如今她面对着一条窄窄的小溪,手掌因紧张而沁出汗,眼睛里满是迷茫:这湍急的小溪中错落着滑溜溜的石头,是孩子们回家唯一的通道,对岸长长的家长队伍中已经有人挽起裤脚准备渡过小溪,他们嘴中嚷嚷抱怨。而她,这位新来的老师,应该怎么办?
于是她鼓起了勇气,连夜伏案写出一篇又一篇措辞精彩的报告,详细的描述了渡溪的种种危险种种困难,用她最擅长的笔,化作建筑桥梁的钢筋。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美好未来的梦想。
终于到了受理日,姑娘满怀信心将报告递上去,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啊,这该死的小溪,这阻碍孩子们回家的猛兽,终于要告别了吧。
姑娘回了家,做了一顿好饭犒赏自己——这山村太偏远,自己选择作乡村的老师,便与大学的男朋友分道扬镳。一口一口的,白菜米饭拌酱油猪肉,简简单单的,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回了学校,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近乎惊天霹雳的打击——关于修建桥梁的申请——被无情的拒绝了。当她在上第一节语文课的时候,校长闯进课室给她报了这个坏消息时,她的两泓清泉,顿时就落下了豆大的泪滴。
孩子们惊讶的看着: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师哭,尽管他们不能明白校长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
校长说:“小刘啊,你还年轻,这种东西你最好不要去搞,你要好自为之,关于你那份报告……咱们局长……已经拒绝了。”
当天的下午,山村倾盆大雨,孩子们无助的眼神望着眼前汹涌的洪水猛兽,想要回家,却不敢越矩一步。乌云越来越厚,天越来越暗,一位孩子的家长等不及了,起身向他的孩子打招呼,示意过河。
那是一个瘦弱的孩子,长着一个可怜的塌鼻子,两个小小的眼珠里充满着恐惧。是啊,他前方是湍急的溪流,因为狂风暴雨。他战战兢兢的向前走去,风把他打湿的头发吹起来,贴在眼睛上。于是他一闭眼,纵身一跃……
这位姑娘回到了家,浑身湿透,打湿的衣服紧紧贴着她那不算好看的肉体上。姑娘脱光了衣服,趴在浴室里,情绪如同外头的暴雨一样倾泄:她打翻了镜子;她踢碎了玻璃杯;她用头撞墙……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孩子险些丢掉性命的结果。她自责。她的良心受到的谴责就如芒刺入背部一样的痛苦。
第二天上午,村委会的门外排着一条长队,领头的便是那位姑娘。村长睡眼惺忪,打着呵欠,将这场事故当成儿戏一样对待,挥一挥手招来人便说:“私了私了,去财务室给她打300元”。当冷冰冰的钞票塞进她的手中时,她愤怒了,一把撕碎,对着那位圈养的猪吼道:“生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村长被顽强的态度激怒,巴掌大的耳光删去,一道通红的印记刻在她的脸上。她倒在地上,被抬出村委会。家长们议论纷纷,最后决定收下三百元,息事宁人。
村长原本以为用300元就可以息事宁人,可是在一个月后,他被上级以玩忽职守为名剔除了。
原来,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中,姑娘跑遍了全区,去寻教育局的领导用她最有说服力的嘴解决了造桥审批的问题。第一天不待见;第二天不待见;到了第三天,区长终于为这个肩上顶着抗议牌的姑娘而感动,亲自的接见了她。在办公室,她列出了一份又一份的申请报告,贴出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孩子为了回家而做出种种危险的动作,都被她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刻用手机拍了下来……
为了这件事,她跋山涉水,甚至磨坏了3双鞋子,厚厚茧一层一层地贴在她的脚板。
长期的劳累,使她躺在了医院。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校外那一条条小溪上,已经架起了一座小小的钢筋水泥桥。
它将日日夜夜守护着孩子回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