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了七点,伴随着沉重的一声喘息,她平静的心开始波动,此时的黄昏已尽,淹没在一片繁华中的,是无尽的黑暗,一阵凉风掠过她的心,她不禁一颤,理了理那云锦绣花旗袍,露出纤细的脚踝和枣红色细高跟鞋。她开始打量这昏暗的房间,肃穆而又寂然,那鎏金铜饰洋镜将她的脸庞包裹起来,她望向镜中人,那张精致妆容的脸,白皙如凝露,鲜艳的红唇如血般红热,吞噬一切,她抚过如云般的黑发,修长的手指娇媚柔弱,她静静端详着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戚,她仿佛看到了那份孤傲正随时间一点点消失殆尽。
故事的开始,风华绝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镜般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她的心静默着,等待着,期盼着,也渴望着,如同娇媚的花骨朵儿那样热切地对春光的艳羡,不加一丝丝的赘饰。
—他来了。她欢喜着却又把这情绪深埋在心底,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分气息,却又不敢靠近。
"兰成……”她抬起头,一个眼神交汇,那灼烈的目光投射在她的心底,她感受到那汪深沉的碧波正在潺潺流动,一直流入她的心底。
尽管迟了,她却从未有过苛责,她理解,他的身份,他的家庭,这一次,她不守望朝朝暮暮,只盼能相依此时,再多孤单冷寂,也无惧。因为爱,她宁愿低下那高高的头颅,卑微到尘埃里,欣喜若然地开出一朵花来,她言道:“如鹿般在溪里饮水。”那一份低头不胜凉风的娇羞化作此时的情思万种,抛却了孤傲冷艳,她不再是那如刺般锋利的红玫瑰,而只是一个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江南女子,氤氲着雾气,旧城里,吴侬细语,这悄然而至的梦境,她沉迷,不能自已。
夕日已薄,凉风路过,她,化作丝缕忧愁,他,此生不复相见。
在这个嫉世厌俗的她心里,人世悲凉如此,但只因为他,她愿受风雨侵袭,抛弃所有,期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因为他,她接受了这个她曾经抛弃过的世界。她曾享受过尊荣奢侈,也饱尝人情冷淡,辛酸,一生短暂,却偏偏,注定遇见,看透了人世冷暖,却还是义无反顾,凄然。
他不是那个汪伪政府日系高官,她不是孤傲冷艳的才女享誉文坛,只一转眼,她的高挑映入眼帘。浮生掠,她沧桑的脸,诉说着。
凉薄烟,浮生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