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雨天,特别是这个城市的雨天,鸡毛和地砖下的污水混成一块,还有公交车漏出的柴油的味道。有行人走过,就从松动的地砖那里溅出怪味的泥水,满身都是。
人们称我为“流浪狗”,是某些人的爱心随着时间的消磨,最终化为无的产物。
我瘸了一条腿,没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一辆小自行车碾过去的。我只是对那个加速骑走的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小鬼大吼几声,追了几步就停了。没有必要浪费力气,我追不上他。这是人的世界,就算我能追得上又怎么样?从失去了过去的那一刻,活下去的办法就是小心,谨慎,忍气吞声,断了一条腿怎么了,我还能活,就足够了。
我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隐藏着我对人的憎恨,装作无害的样子,低头畏畏缩缩地穿过雨天的巷子。
一开始我会对垃圾桶的食物很反感,因为我觉得吃了会很恶心,不过食物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不是吗。活得好那是人类追求的目标,动物只是在偶然间博得一点同情罢了,这是人的社会,而我没有人的庇佑,只是一个融入其中的异类。
原本还是有同伴的,只是他们在前些日子被那群拿着工具的人关到了一辆车子里后就开走了,我最后听到的只有绝望的哀号。
然后我更加小心,因为我不能跑的很快,所以必须更加小心地在阴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断腿的红肿,小心地舔一下,忍着疼痛,然后慢慢麻木,仿佛我不曾有过它一样。
心情很糟,却怎么也不敢发泄,我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心里的血液已经癫狂。我深深地憎恶这个社会,但是我不能发出悲鸣,因为那些人会将我的命运打到这个世界的最底层,再剥夺我最后最重要的东西——生命。
这时,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就在附近。哦,是一对麻雀。麻雀这东西,有翅膀,一般的人不会打它们的主意。因为它们在以前经过人类的围剿后,慢慢地受到了怜悯之心,虽然也只是暂时的,但是的确,这个城市的麻雀越来越多,一个个吃得圆圆的,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只有人走到两步远时,才扑哧一下飞走,证明自己和人的距离。就在垃圾桶的对面。我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成功了,一爪子一个,我把有恃无恐的它们拍在地上,然后,咬下了翅膀。鸟的翅膀是脆弱的,骨头是中空的,它们飞翔,就是靠着这样的东西吗?麻雀发出悲鸣,我没有杀了它们,我想看到的,是她们临死的恐惧。
它们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厄运击昏了头,听着我危险的低吼,早就没有了那份从容,却无法飞起来,只好比谁蹦哒地比较高,来显示自己的内心有多恐惧。是的,很滑稽。不能飞的鸟,只好一步一步往前跳。
麻雀们看我似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理性告诉它们应该偷偷溜走,好有一线生机。于是,我看它们越跳越远,然后,不紧不慢地追赶。麻雀似乎是绝望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然后,我停止了脚步。麻雀似乎受到了某种鼓舞,又跳地飞快。然后,我就在这时出手了,拍死了其中的一只。恐惧是有新鲜度的,给了希望,才更能体会别人最新鲜的恐惧。可惜,我并不能体会人的恐惧,因为,我只能向比我更弱的生物宣泄,然后,令它们绝望。就像另一只的眼神一样。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自己将已经没有了作用的后腿咬下,骨头似乎是中空的,我装在身上,似乎飞向了皎洁的月光。可是,为什么它是空的呢?算了,能飞就好了,就算是在梦里。
天晴了,太阳终于又回来了。我感受到流淌在大动脉里的血液,一刻不停。我想咬断它,却没有勇气,于是,我放弃了。
我最后还是把牙齿撑开扑向了人类,那些拿着工具打算抓我的人类,这是一种飞蛾扑火的行为,但是,我想知道在那飞蛾扑火的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