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望见她一身青衣莲步轻移之时,目光便再未移开过。
她刚化完妆,甩甩袖子踢踢腿,为服装的不便而烦闷。不过她脸上也能够看到对整体效果的满意。另个女生(对,就是我)幽幽地走过来吐槽几句,两个人便一起笑闹起来。她侧颜的笑容,极美,是他梦里会出现的模样。
“清欢你看见我的伞了没。我刚刚放在架子上了。”
“啥,我刚过来咋会看见。”所谓的清欢低头看了看表,直接扯着她袖子走了,“还管它什么伞呢,到台下准备吧。下一个节目就是你了。我是过来叫你的。”
“可是没伞我怎么办?”
“凉拌!”
他知道是在哪组架子上放着,但是当他拿着雨伞到后台的时候(对,陈未明是要弹吉他唱歌的所以后台他可以随便进),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
一身青衣潋滟,旋舞台上,仿佛天地间蓦然绽开一朵青莲,他眼中再无其他,只将此情此景默默刻印在心。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脊背。其实她并不是那么的胖,只是有点肉嘟嘟的,并上这身衣服,真是难得一见的瘦。她回转身,抓住观众们看不见的这个空档笑场了。她早已忍不住。
然后是一段轻筝袅袅,一曲罢了,她起身随意挥挥水袖,消失在台上。
他凝视手中纸伞,突然自私地想占为己有。
因为他喜欢……
上面的纹样,鲜明得栩栩如生。
隔着一堵墙,他在这个房间,听见那个房间的谈话。
“可是……那伞是你亲手给我画的,我不舍得丢啊。”
“管它呢。你要是真喜欢我再画呗。”
“还有这身衣服……”
“没事儿,我妈做的时候就说了,送给你当纪念。”
两个闺蜜在那边说话,这里隔音很好,前面主持人说了很多话,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看起来这么傻。
直到有人推他:“主持人都下去了你赶紧的。”
他脱下外套裹在伞外面,恐被弄脏。然后他拿着吉他上台,依旧是冰山样的脸,配上手里的乐器,底下一众小女生惊叫。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们安静。不得不说他在台上的时候,真的非常有范儿。那种驾驭了整个舞台甚至整个世界的感觉,确实很帅。
她坐在台下,心思在纸伞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有意识的停驻在她身上很多次。
倒是清欢先开了口:“真是的,这人怎么唱首分手快乐呢。学校里可以唱情歌?他到底是怎么过了审核的。”
她笑笑,不以为意:“人家说不定是唱给某个女孩子听的呢,你也管得着?再说,学校里怎么不能唱情歌。教导主任(审核节目的人)这是想让我们学校所有的早恋都分手快乐你懂不懂。”
清欢哑然,她笑得更恣意:“好啦,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放心吧,一把伞,而且还做得那么难看,我才不想要呢。”
清欢:你……
月见:我什么我吖。
他在台上望着她们笑闹,险些忘了词儿。
……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物什。
……
在节目单上,他知了她的名字。
林月见……月见。
自此便是夜深人静中的一遍遍默念。
一日,再寻常不过的校报,他翻开学生作文展示的那一页,一眼就看到了“林月见”三个字。
我们学校……不会再有第二个林月见了吧。
毕竟,是一个很漂亮的名字。
他仔仔细细地把她的作文整篇裁下,夹在当日的日记中,并着这一份甜甜的心情,他连着好几天都眉眼带笑,让人几乎看不出这是个冰山。
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在校门口遇见她。那几天社会上特别乱,在营盘弄还发生了几起命案。他看她往那边去了,想着,反正也和自己家方向同路……
然后他就一路跟着。跟到人家门口他才发现,就在自己家对面…
这种惊喜的心情,他不知该怎么表述。他是冰山,并没有人听到他的絮絮叨叨。进了家门看到挂在墙上的几把吉他,他简直有种想拿下来摔掉的感觉。他的兴奋无从发泄,只能掏出作业,一点点的开始写起来,慢慢的,像针扎破轮胎,慢慢的就把那些多余的感情全部漏光,他终于平静下来。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投映在窗上,她……也应该是正写着作业吧。
自那日起,他惊讶的发现,熬夜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两天一小熬,三天一大熬。有时,那边台灯关了,他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肯好好睡觉。谁知道,阳台门一开。夜深人静之时,他几乎能够听到对面玻璃门滑轨响动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并着这滑动的声音,钻进他心里,莫名的难受。他仿佛感受到,那种万籁俱寂之时,即使非常困,也不愿意上床,也要赖在阳台上的那种……孤独感?
是孤独吗。
从他这角度望去,能够看到,某个校服未脱的少女,抱着什么东西缩在角落里。脸莹莹的亮着,应该是在看手机。很久之后手机暗了,拿在手里再没有亮起过。
她睡着了。他笑。
于是日复一日,他开灯直到她休息。他的作息,和她,基本上是一致的。在她看小说或者玩手机或者只是默默发泄着孤独的时候,他就倚靠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教辅,看得烦躁的时候,就抬头望向对面的某扇窗户。心莫名的就静了。他知道他在陪伴一个人,尽管她并不知道。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对你这样的好,在暗夜中也一直守护,即使熬夜也陪着一起,哪怕……你根本不知道。
……
他的父母是典型的放养型教育,可是非常成功,因为他是自学成才,没有父母管教也自成了学霸。老师们都惊异于他日复一日深起来的黑眼圈,以及他越来越好的成绩。他们觉得他过于努力了,不能这样糟践身体。
于是……多少年没管过孩子的陈家父母,大学霸陈未明的父母,冰山帅的父母,被请到了学校。
可是为什么陈未明也会被请家长呢?是成绩下降了吗?
陈未明:……
不,是我成绩太好了。
……
他的爸爸是典型的幽默,并且是那种可以和儿子以平等地位聊天的朋友(是别人家的爸爸),知道儿子的变化,他长得更高更大,他的心里也变得很空。每个人的少年不都是这样吗。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的话,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
于是爸爸坐下来和他谈话,一大一小长得非常相像,说他们是兄弟也有人信。
“阿明,你要知道……”
“爸,不用说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以后会早点睡觉。”
这孩子一点就透……我完全不想和他谈话了怎么办。
“可是……”
“爸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我要开着灯睡觉。”
“为什么。”
“没安全感。”
这一下陈家爸爸是真的栽了。管它呢。这货还在妻儿面前大肆放言:要是那女孩子我也很中意的话,你俩随便我不管了。
陈家妈妈:……
什么鬼!
陈未明知道自己有一个好爸爸,所以……他熬夜起来更肆无忌惮了=-=。
……
那日,他下了晚自习,赴朋友的约。就这么几个哥们儿了,生日怎么能不去。父母也是同意了的。
原本,朋友的父母一手包办了生日,并且说叫大家都到家里去住,这样明天早上上学也方便一些,统一接送,更加安全,也防止他们迟到。可以说是非常贴心。
可是他拒绝了。仿佛心里有什么牵挂一般,急不可耐的一定要回到家里看看。他想把家里全部的灯都开起来,立刻,马上。
即使她并不会注意,但他还是希望不要负了这个自己许下的约。他是要一直陪着她的。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自行车蹬到一半掉链。
他推车,缓缓的往家里走,一边冷静下来以后,自嘲。人家根本都不会在意你,为什么要这么上赶着去呢。
叹了口气,抬眸,正好看到站在花树下的她,身上套着外套,可依旧那么单薄。
他愣住了,对上那双望过来的眸子。
有些事情,不消说,就是这样,命中注定……
初二:江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