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飔微刮,落雨梨花,展望光景风落得潇洒。
又一个轮回了。
在战场上打拼这么多年了,常见的事物,除了活人就是死人,常听见的声音,除了活人充满阳刚的怒吼声,就是临死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啊”。
这场战,似乎永远不会停。
日升月落,沧桑变化,回头回首身后半城烟沙。
轮回,每天都存在着,她不仅是花开花谢,还可以是潮起潮落。
不管怎样,有些人和事,过了、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错过了就永远失去了,等自己突然醒悟想要回头挽留的时候,被错过的,早已消失在看不清楚的迷雾中,不见了踪影。
他,本来不想走向战场的。他清楚,选择了战场就无法回头,一旦开始作战,这辈子就只能等待一场接一场的战役,不是最后退伍就是战死沙场,最多死后很多年追加个英雄什么的。但由于他的身份,他不得不走进硝烟之中。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离开的那天。
“你一定要走吗?”她看着一袭戎装的他,语气中满是挽留。
“我是世袭将军,你知道的。”他看着她,眼神中也都是无奈。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不是。”她看着他,希望他可以动摇。
“……”他沉默了。
她低下头,明白了他的选择。好一阵子,她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泪痕。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看着战场的方向,说:“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愿望吗?”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说:“做一个伟大的将军。”
她的视线移回他身上,接着说:“现在,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期待,但眼泪却骗不过自己。
“将军,祝你成功。”她微微低下头,脸上仍挂着那丝僵硬的笑。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远方传来的号角声打断。
“将军,该上路了。”一个士兵提醒到。
“你,保重。”她轻声道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没再回头。他看着她渐远的背影,没离开,也没有挽留。知道士兵再次提醒时他才转身。
时间流于弹指间风化,尘世间无所牵挂。
母亲早逝,父亲也于他十岁那年战死沙场。当时他还小,就没有去打仗,但早已背上了“世袭将军”的称号。她是他的邻居,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同时还是他直到最后唯一想要守候的人,却最终也没有如愿。
战场离家乡很远,附近是不可能见到纸鸢的。但很不幸,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落到了军帐上,又让他想到了她——她最爱的就是纸鸢。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还是落泪了。早就已经知道她离世了,她病逝的第五天他就收到了同乡的信,只是他自己偏执地不承认而已。如今这个断了线的纸鸢似乎是来让他承认的——线断,缘断;纸鸢飞离,伊人瞬逝。此生,缘尽。
暗夜徘徊在树下,抬头突然见星点月华。
“多久没一起看星星了?再没有机会了……”他这样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箫声。他顺着声音,寻到了一名士兵。
士兵见到他,停止了吹箫,眼中闪烁着一丝慌乱。他打了个手势,要士兵接着吹下去。听着听着,他似乎看到了与她在一起的各种画面,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见到了她的笑颜,同时,他也终于承认了她离开的事实。
“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离殇》。”
时间流转在指尖,红尘转瞬被点灭,光阴带走了一切,什么时候,我们已经阴阳两边?情终了无言,忆乱了心弦。
哀婉的箫声再次响起,奏响了夜的高潮。
多年了这世间仍无变化,喧嚣过了耀日月明风清。何时再现昔日天晴,习惯流浪于乱世的风景。
多年了战场上卷土黄沙,自己却麻木仰望天际。如果选择轮回变化,希望当时放下。
仗为谁打,又为谁拼天下?金戈铁马,硝烟四起;尸首如山,白骨成堆。他看着身边的弟兄们拿着自己的一切做抵押,去拼命为一个没有见过的人争天下,他只觉得好笑。
——当初,因为那个“要做一个伟大的将军”的夙愿,他也这样可笑过。只是当一切都不再拥有的时候,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如果当初说了“愿意”,如果那时候可以放弃“世袭将军”的称号,如果选择留在她身边,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是不是就可以与她一起享尽田园生活,是不是可以捧回她为自己沏的茶?
——只是,没有人会给他“如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