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笼罩四野,月亮从山头上悄然升起的时候,喧闹了一天的山村,像玩累了的少年,只剩下安静与祥和。深幽的山谷,一点点火光愈发明亮,映衬出她的脸:轮廓分明的脸颊,丝丝皱纹刻出了岁月的印痕,一双灰蒙蒙的眼晴总是饱含慈祥。奶奶背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紧紧趴在她背上,身子缩成一团。而她,一只手紧紧搂着我,另一只手握住火把,嘴里还不时安慰我:“马上到家了,别怕。”晚风袭来,我打了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贴紧了她,透过轻薄的衣裳,我感受到了她的体温,一条突起的脊梁硌得我有些疼。
山路坑坑洼洼,她那双走过大半个人生路的腿也顺势起起落落,下坡,跨坑,上山……一阵大风伴着夜的凉意吹来,瘦弱的她像一张纸片,顺着风势晃了一下,手中的火把像跳舞的精灵,忽明忽暗。火把越来越短了,干燥的南竹被火烧得作响,似乎在为自己的生命唱着最后的歌谣。我缩了缩身子,借助微弱的火光,我看到了她瘦削的挂满汗珠的脸颊。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适,把我搂得更紧了,紧紧贴着温暖的脊背。“马上到家了啊!”她的声音中带着和谐与欢乐,似乎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
终于,在火把即将燃尽的时候,我们到了家。她却不肯休息,忙着为我找衣服,“冻坏了吧,把衣服穿上。”她笑着,轮廓在灯光下成了温暖的橙色。
等我上床睡觉了,她才坐下来休息。透过门缝,我看见她坐在凳子上,拿起围裙的一角当扇子,不停扇着风,汗珠化为一缕白烟,缓缓往上飘,往上飘……仿佛一个仙人,美丽而祥和。
这是几年前的事。现在我随父母来到海门,享受着城市灯光的绚烂,而我的奶奶却只能对着火苗思念。每当看到火苗,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山谷里的火把,想起我的火把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