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那个坐在楼梯口的女人了,每个星期五的傍晚,她都会一直坐在那里,望向遥远的西方。
今天亦是如此。
风摇曳着女人凌乱的发,在夕阳的余晖中,隐约瞥见她的侧脸,有着一层蒙蒙的灰,那黑如墨的发丝拧成了一个一个结,显然是长久未打理了,她穿的十分单薄,虽然还未立冬,但寒冷的风还是令人感到一股瑟瑟的寒气。
女人的手中拿着一块黄油面包,我能轻易地认出来,那是父亲看她可怜给她的。女人将面包轻轻的捧着,好似手中拿的是珍宝,她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将面包拆开吃掉。将手中的面包裹入怀中,女人抿着唇,看向西方,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的明亮。
我看的入了神,不知不觉间,夕阳已逝,滚圆的月悄然攀升而上。路灯亮起来了,这时我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缓了缓已经站僵的腿,我转身,向楼上走去。转身的一瞬,我看见女人转过头,看向我,眼睑处有着一滴泪珠,眼眸中的期待已然消失,呈现着一抹暗淡。
仔细看着,才发现女人的面容姣好,即使有着一层朦胧的灰,但还是可以看出五官的轮廓,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双眸。
回到家,我向父亲询问了有关那个女人的事。父亲说,那个女人是个单亲母亲,她的儿子在一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不幸身亡,从那以后,女人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精神都开始出现了些问题,有些好心人想把她送进医院里看看,可多次都被她挣扎掉了。她说,她要等她儿子回来,她说,她的儿子,每个星期五的傍晚都会背着书包,从西方,回来。
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这又是一个星期五,我又看见了她,她坐在那儿,痴痴地望向西方,每个星期五,都是如此,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就这样,每个星期五站在楼梯口凝视着她已经成为我的习惯,若是手里有些什么的话,我偶尔会分她些。
学业越来越紧,我已经不能每个星期五都一直在那儿看着她了。不过我还是会先看上一眼,给一些吃食。这个星期五的傍晚我要补课,当我急匆匆的走下楼梯时,那个女人转过头,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声。
“谢谢。”她说。
我愣住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我也是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着她的眸子。包蕴着一股柔和,慈母般的柔和,那种眼神,我只在我母亲的眼中看见过。
“我要走了。”她轻盈的声音飘到我的耳中,是那么温柔。
“不在,等他了么?”我忐忑不安的问道,和她对话,我的心绪丝毫不能稳定,但她的声音就像有着魔力,抚慰着我不安的心。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也知道他回不来了。可就是还总有着那么一番希望,是妄想吧,明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微微一笑,迷离的琥珀色眸子中再次迸发出异样的光,“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谢谢你那么多天陪着我,我还需要活下去,连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她坚定的话语充斥着我的心,我看见她再次望向西方,眼中不是以往的那种期望,而是一种信心,要代替他儿子活下去的信心,是慈母才会有的一种最伟大的情绪!
我看痴了,余晖洋洋洒洒的光散落在她浓密的黑发上,我现在突然感觉,那夕阳的余晖,散落的不仅仅是温暖,更是一种最为伟大的爱,母亲对儿子的爱,是那么温暖,那么伟大,再冷的夜,再黑的阴霾,也笼罩不住地,爱。
初二:颜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