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阳,经过一个夏天的溽热的暴晒,变得明朗而干爽。
开学了,新一级的高三学生回到了熟悉的校园,熟悉的课堂,又能与教师同学相聚了,这原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呀。但是,那属于孩子们的轻松脚步被新一轮的课业负担所羁绊,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又要被高考所笼罩。
我是一位曾经的高三学生的家长,虽然孩子最终考取了大学,但高三这家一年是难忘的,简直就像走在刀刃上的日子,稍不留神就可能全家覆没”。现在,我用笔坦诚地记录下我的经历,也许对绝大多数的普通学生及其学生的家长或多或少有一点借鉴。
2005年8月30日。
我的女儿叫晴晴,是北京一所示范高中的学生,上学期期末的考试成绩排在年级倒数三十几名,所以把人们常常比喻的”鸡头风尾”在她身上的时,她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凤尾鱼”。
今年上高三,在我这个老妈心里,这可是至关重要决定人生命运的一年,我还没不得及想好送她什么高三礼物,她却送我一个重磅炸弹———离家出走。
离开学不到两天了,晴晴伏在电脑前,手里捧着安妮宝贝的《彼岸花》,两只眼睛瞟着电脑,,希奇古怪的名字的图案在屏幕上闪烁。看着她百无聊赖、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心里的火好像一把扇子扇着,一团一团的往上拱,“晴晴,干嘛呢?”“聊天”“一个暑假干嘛啦就这么聊天打发过去了?补习班你不愿报,家教你不想请,升了高三看你怎么赶得上?”我大声质问。“我上了一个月英语班,还整理了化学生物笔记,两个月的假期我只玩了两个星期!”晴晴居然振振有词。此时,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无名的火直冲头顶,:“上了高三就不许你再和这些狐朋狗友们聊天,要一心一意地读书,否则怎么可能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是我的事,你已经拆了我那么多朋友,现在你绝不能再拆!”晴晴一向反感我的唠叨,至多把音响放的最大。“你考不上大学是站在商店里买东西,还是蹲在路边摆地摊?”我没有注意到她的脸已经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我乐意,我乐意!”她终于急了,站起来,摔花瓶,砸杯子——总之,所有的考试焦虑,升学压力,都化作这股无名火,发泄在我和这些无辜的东西身上,最后一甩手:“我走了!”
她夺门而出。
我愣了,像战士找不到战斗的对手,像疯子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从癫狂跌至无助。半小时后,我开始清醒,看着无边无尽的默认想到种种危险蛰伏在我女儿的身边,无奈又后怕:我干嘛要跟她较劲呢?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也许她是跑到哪个女生家里去了,以前不是也有女孩子的家里闹了意见来我家吗?梦里见了很多很乱的东西。早上5点,我被一个短信叫醒,是晴晴发来的:“我在网吧看电影,你待着吧。”
网吧,这个梦中的恶魔,终于来到了现实,有那么多孩子被网吧吞噬,我一直在暗自庆信晴晴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尽管她喜欢上网,但一直是在家上的,可是现在,她在网吧里呆了整整一夜!
我立刻回短信:你在哪个网吧,跟谁在一起?快回家吧,你不要逼我啊!
她也回信:滚你的,谁逼谁呀,你让我自己呆会儿。
一夜之间,就学坏了!多少年家长教师苦口婆心,把她教育成一个热情大方、乐于助人的女孩,一夜之间,在网吧里就变成了满口污言秽语的问题孩子!
此后,她不再理我了,无论我怎么样发短信好言相劝都无济于事。手机里的提示音永远是:“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不再服务区。”平时感觉礼貌温存的手机提示语此时简直让我绝望得几近疯狂!孩子,你在哪里?会不会被人绑架,会不会遭人蹂躏,会不会加入坏孩子的团伙,会不会自杀或者……我不敢再想下去了,电视里看到过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到清晨,我向派出所报案,民警让我先到附近的网吧看看。我去了,昏暗的光线,虽然已是八九点钟,网吧里仍稀稀拉拉的有几个半大不小的人,不知道是成人还是孩子。既然网吧是孩子是孩子学坏的温床,为什么还要设立它呢?我开始痛恨网吧,痛恨网吧里那几个服务小姐—姑且叫做管理人员吧,我鄙夷地扫她们一眼,不屑于上前跟她们说话,其实心里我是想上前去问问她们有没有看见有一个叫晴晴这样的一个女孩,但是此时,我只有不屑的痛恨。她们大约非常习惯我这样的眼光,冷漠地任我在黑黑的网吧穿过,在她们的身后是方便面、果汁等生活用品,可以想见,晚上这里通外国的热闹与喧嚣。
我一无所获的回到民警值班室,问民警:“我没找到孩子,你有没有好的建议?”那个民警很年轻也很和蔼,他说:“假如要报案,要等到24小时之后,现在你只能等待,或者给她的同学好友打打电话。”“现在这样的孩子很多,往往是承受不了压力就离家出走,等五六天就会自己回来。假如在媒体上发照片什么的,可能会刺激他们。”北京电视台法制节目的一位负责人如是说。更有一位大学生以过来人的身份非常理解地说:“高三学生离家出走简直就是正常行为,他们要发泄身上的压力嘛,采取这种行为是一种很平常的方式。”
是的,晴晴说过,她想死,等过了高三这一年再活过来。我开始反省自己,反省自己的一言一行。是我逼她走的,我看不惯她在家里懒懒散散的样子,我希望她永远坐在书桌边捧着课本。我把她的房间刷成天蓝色,说是“迎接高三”,我买来了营养品说是“为了高三”,我每天都说,“高三很重要,你一定要过好这一关”,我说,“人家孩子在高三如何如何努力考上了某某大学。”我向她许愿,“读高三毕业后,让你去旅游,你考上大学给你买你想要的,我力所能及的任何东西”。“高三高三”,在她心里一定变成了一道符咒,让她心神不宁。
二中初二:胡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