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从何处披头散发,腰佩长剑飘然而至;当长剑出鞘,遭刈的人们便黯然憔悴;当风如此萧索,雨也萧瑟。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王实甫《西厢记》中似乎还欠缺一味――萧瑟雨。长天渺月,黄叶落满地,片片犹如风帆在沙漠般的叶子堆里徜徉,荡漾得时隐时现。雁南飞,“人”字阵头,默然飞过。此时若然“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萧瑟雨若不能使人肝肠寸断,文人墨客哪来的千古名句?因此王实甫实在应该改下曲调,将“萧瑟雨”也添进去方能解愁情。然而硬要王实甫改曲调确实有些牵强,但是旨意在于“雨也萧瑟”。谁说雨只能“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谁说雨只能“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谁又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雨也能使“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雨也萧瑟!
如果世间逐渐泛出班驳的色彩,惆怅踯躅的人们逐渐增多,如钩新月渐消瘦,雨也便萧萧瑟瑟。
雨死寂地落下,纷纷扰扰的永远是疏影摇曳的阔叶树,难道正是所谓的“悲扇”?熙攘人群中,面对着萧瑟的雨。即使雨只若无其事地搁浅在发梢或鼻梁,却足以使人失魂落魄蹒跚漫步,眼眸迷离,面颊的不知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删刿身体的风,长剑刺伤的不过是体肤罢了,粉碎灵魂的是萧瑟雨,击倒的是人的心志,所谓“哀莫大于心死”。雨引导惆怅者的心绪得以迸发,故雨不仅肃杀,也萧瑟。
人头攒动,浮现出一张张脸。那是萧瑟雨下悲惨的人。猥琐脸庞下憔悴的容颜,忧郁的眼神,脚步却轻盈矫健,不知是否披发佯狂走,故作毅然决然,心无旁骛之态?待萧瑟雨下,人也萧瑟,揭开人皮面纱,将是猥琐虚伪的人格。
萧瑟雨依旧在下,风的长剑也仍然四下挥舞。然而挥舞的长剑终究被雨所侵蚀,而后化为一堆铁锈粉,被雨所冲刷,直至毫无痕迹。
风即使仍旧萧索,人间依然萧条,雨也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