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珠宝洒落一地,于是我看到漫天繁星和她的眼睛。可时间能够盗走一切,盗走指尖柔风,盗走树荫沙鸣,除了那张在风雨中愈发清晰的面孔。
外婆身材略微矮小,一头短发早已斑白,她的脸松弛而毫无光泽,皱纹如同干枯的树枝在脸上谱写着沧桑。然而,面容的老去无法抵挡她对生活饱满的热情。
外婆住在乡下,喜爱种花。假期去外婆家度过闲适的日子,除了逗那些猫狗,就是在树林里疯跑,生活得悠闲而自在。可她却分外地忙碌,院落干净整洁,且处处都有外婆精心栽种的花,连房屋后面的那条小路都花香弥漫。
她说过,人再老,心也不能老。
每到暴雨或风沙四起的日子,透过窗户便会看到外婆,她总会披一件深灰色的大衣,矮小的身躯略显孱弱,尽管如此,她依然迎着各种恶劣的天气,把紧紧攥在手中的塑料薄膜一下子扯开来,不等风灌进去,就极为迅速地盖在那些花草上面。呼啸的狂风抑或是滂沱的大雨中,她的脸凝重却又清晰。
一场风雨过去,接下来就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外婆又会笑着眯起眼睛,看着那些又挺起了身子、精神抖擞的花。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又悄悄飞快奔跑起来,很多场风雨过去,岁月就从我与外婆相们的光阴里裁掉了一大截。然而,那张慈详的脸依旧清晰。
时光是长满了齿轮发条螺丝螺母发动机的巨大怪兽,我在它身上跳来跳去。我想,把总以为很漫长的一辈子,放到无限绵延的宇宙长河中去,那个时候,这让我觉得仅仅是一个小时,而且一旦过去,就永不再来,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在雨幕中风沙中忙碌的身影,那张在风雨的洗礼下愈加清晰的面孔,以及对我的爱。
外婆,你若比我较早离开这个寒冷的世界,去往更加寒冷的世界,请带上一些花籽,还有那件深灰色的大衣。
昏黄的天幕下,外婆裹着大衣,弯腰为那些花草扯上遮风挡雨的屏障。而我从门里探出身子,踩着泥泞向着外婆奔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倔强地盯着她那清晰的面孔,泥水飞溅,朦胧中又看到了一张笑靥。
梦里的那个女孩和老妪,你们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