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岗”是三国古战场,关云长骑马、遛马的地方。那是公元220年~280年间的事了,距离现在约1800年的历史。就是因为关云长在此遛马,就落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跑马岗”。
这里,冈峦丘陵密布,水系发达。小车从当年关云长遛马的冈峦上行驶,近处、远处、蛮荒四野,目之所及的,到处都是大的、小的,星罗棋布,如明镜般的堰塘。这些堰塘小得不需使用船只渡过的,水浅得阳光能够直射堰底。
这是腊月天气,冻脚冻手。虽是有难得的冬阳,阳光中从车窗外吹过来的风,刺骨的寒。让人不禁一阵寒颤。
我们的车就像抓住巨龙的脊梁,在它脊背上下翻滚,起伏不断,连绵不绝一直向那丘陵的纵深前行,这里一丘松林,那里一丘黄栗树林,黄绿相间,远远望去就像僧人的衣着打扮——百衲衣。
路很窄,是土路。仅一辆车勉强才能通过,路两旁的树枝时不时地刷到车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们小心翼翼的如蜗牛般缓慢爬行在这高低不平、犬牙交错的“龙”的脊梁上,生怕巨龙龙颜不悦,而将我们的车摔下脊背,出现什么闪失,这可是一家人的性命都维系在这辆车上哦!
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亲家的家住地。
亲家听到车子的鸣笛声,急忙迎出屋外,我们小车一个左转打到了她偌大的稻场中央,停稳、打开车门,我们五六个人从车门钻出来。
“饭早炖熟了。菜当准备的也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们一到,下锅开炒。你们都先进屋烤烤火,暖暖手脚,不要多大功夫,就可以开饭。”
我们一行人被迎进里屋,大家围坐在火炉旁边。火炉的炉膛红红的,屋内暖烘烘的,我们的手脚才找回了知觉,逐渐灵活自如起来。
真是如亲家说的那样,只一杯茶的功夫,饭、菜都已经把整个桌子铺得水泄不通。正当我们准备吃饭,亲家公听说我们来了,又从给别人家赶场做事家里赶回来,与我们打招呼:
“没有好招待,你们不要客套。饭要吃饱呢!”
“这满桌盛席啊!我们很随便,放心不会装秀气的。”
亲家公,花白的头发,古铜色的脸颊,岁月的沧桑,早已在他额角上刻满了皱纹。穿着上衣、下衣连体的塑料雨衣,说是在给旁边舅舅家帮忙赶场、清塘、捕鱼。
“好的呢,你去忙吧!”我说。
只见亲家公,大步流星走出了家门。
我们吃完饭,漱口停当。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偏西已达一竹竿远了。亲家母带着我们一起,到隔壁舅舅家去也帮忙赶赶场,因为山里人家青壮劳力都出远门打工,缺人手。
走不到半里路程,我们便来到了一排堰塘跟前。朝西望是堰塘,朝东望是堰塘,朝南、朝北仍然是堰塘。这里的农家住户,完全被这大小堰塘形成了包围之势。看那被夕阳辉映下的堰塘,如玻璃、如明镜,太阳、蓝天、白云、葱绿的松林、黑灰色的黄栗林倒映其间。构成了一幅壮美,勾人魂魄的水墨山水图画,看看这,陶醉;看看那陶醉。似乎在那烟波浩渺的东海龙宫畅游,游兴正浓,不知其所以。
近处,十多亩水面的堰塘中七八个汉子拉着一把黑色尼龙丝网一字儿摆开,从西头下水一直往东北方向使劲地拉着。
他们协同作战,完全是依靠手工操作来完成捕捞作业的所有工序,这体力劳动工作量十分繁重。但在大家手工作业过程中,为求步调一致、形成合力,各种工序都要从喊号子来统一船员的行动,靠大家的一起呼喊、吆喝,来调节劳动情绪。劳动号子在进塘集体下网、捕鱼、入仓等劳动过程中传唱,又兼融入了跑马的方言,更具有鲜明的地域性特征、语言特点、个性和文化价值。
听,堰塘内传来了铿锵有力的劳动号子:
只听一声男高音领唱:
“吙啰啰吙——啰啰——”
众人齐合:
“吙啰啰吙,啰啰吙,啰啰——啰啰——”
那领唱的汉子:
“吙啰啰吙——啰啰——”
众人又合:
“吙啰啰,吙啰啰,吙啰啰,啰啰——”
“站在堰塘头哟,喊太阳啰,号子吗吼出哟,心中的爽哟,渔网哟拉开哟,塘中的波啰,梦里水乡打渔忙哦,打渔忙哦——”
其他人又一起应和:
“水清清哟天蓝蓝,晚风吹来荷花香,人在塘中赛神仙,水乡生活赛天堂。”
……
等大网收到堰塘东北角,那满网的鱼儿,欢蹦乱跳,大的、小的,什么草鱼、鲫鱼、鳊鱼、白鳞鱼……多的我就叫不上名儿来。在劳动号子中,一筐筐鱼儿被大家抬上了堰塘堤岸上,真是歌满水乡,鱼满筐。
听那充满浓郁地方风情的劳动号子,我默记着这声声歌词。歌词一般以劳动呼号用语为主。间有简短指挥劳动的词句出现在领句中。从劳动号子的歌唱方式,一般为“领、合”式,即一人起头领号,众人合,或者众人领,众人合。在节奏较缓的劳动中,“领”句较长,“合”句稍短。而在较为紧张的劳动中,领句、合句都十分短促。我仔细聆听,那号子多数情况下,领句唱完之后,合句再接唱,但也有合句在领句结束以前就进入的,两个声部由此构成重迭状态。其曲调铿锵粗犷,高亢有力,号子都是口头传唱,具有原生态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