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如此渺小……”前肢已经没有了知觉,眼前好像敷上了一层秋霜,模糊的视线中隐约中看到庞然大物从身躯上轧过……直到一抹回光闪过,才意识到作为螳螂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小时候,偶然看到母亲与一只大鸟在搏斗——大鸟本是我们螳螂的“天敌”,但不知为何,我见过的螳螂从未畏惧过所谓的“天敌”。母亲用她青绿枝条似的螳臂抵住大鸟的前爪,再用另一把镰刀般锋利的螳臂勾住大鸟灰白色的羽毛,令其动弹不得,被迫囚禁在地面。大鸟扑扇着诺大的翅膀,骤起的狂风中蕴含这无限怪力,同时后爪朝着母亲嫩绿的小脑袋上袭来。“母亲,快闪开!”我迫切而慌张的胡乱挥舞着新生的螳臂,唯恐那利爪划破母亲的头颅。闪烁的绿光劈头盖脸的精准的打在鸟喙,鸟眼上;“啊——啊啊!”大鸟一边拼命的扑腾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我知道,母亲赢了;我以为,螳螂不会输给任何生物。
潜心的伪装,伪装成树叶,一次,两次……绞杀,不留情面的扑杀,一次,两次……我终将超越母亲,成为螳螂之中的王者。那时的我以为,没有任何生物能挡住我的螳臂镰刀的。一日,正准备刨开一只蟑螂的肚子,准备大快朵颐,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那是我未曾见过的物质,银白色的光泽突兀于身边的绿林葱野,螺旋的条纹不时迸发出点点星光,带着大地颤抖溅出几层尘土弥漫在天上。“这是什么东西,居然嗅不到血液的气息,倒像块块奇异的石头吧……”我看了看自己同样反着光的臂膀与锯齿般的利刃:“管他呢,就算是我的“天敌”也不能伤我分毫!”于是又把目光转回到奄奄一息的蟑螂身上,开始张牙舞爪……殊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轰鸣声四起,有的土壤开始固化,像冬日的寒冰一样坚硬,越来越难以嗅到食物的气息;一栋栋钢筋水泥塑成的大厦建成,我被同样是钢筋制成的铁笼禁锢,宛若那只同样被禁锢在螳臂下的大鸟般被高高挂起;时不时,又回望那高耸的大厦。一个夏日的雨夜,我狠下下来割断了自己的右臂“嘶——哈”,没时间留念与抱怨,绕过钢筋与铁网,再匍匐到地面。冰冷的路面没有一花一草,一切如白纸一般陌生。突然间,一只比大鸟又要庞大千万倍的钢筋巨兽迎面奔腾而过……
有同类听闻了我的死讯,认为我舍去了螳臂才不能挡车;我却深知,当第一颗钢钉伸入泥土时,令我骄傲的螳臂已了然无用。螳臂虽渺小,但勇往直前的精神与对自由的牺牲,纵使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无数次,也不会被挥起的尘土所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