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风清。身着布衣的少年立在母亲的墓前,身形略显得清瘦,背脊却笔直。为了安葬母亲,他已经许久未能报饱腹了。此处的地势高而开阔,望着乡下低矮的房屋,少年想,待我日后功成名就之时,定让这周围发展成万户人家的城镇,来供奉母亲。只是眼下父母双亡的少年无依无靠,只得投宿在别人家里,靠着到处蹭吃蹭喝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少年坐在河边,空空如也的肚子扰得他心烦意乱,只想着能找到点什么饱腹。前些日子,他常在亭长家蹭饭吃。估计是那家人厌烦了他,故意避着他早早的把饭吃完。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再也不去了。但实在是饿的不行,心想着能抓些鱼来就好了。
不远的河边,几位妇女正俯身捶洗着衣服和棉絮,一位老妇人抬起头,见到少年如此饥饿的样子,觉得可怜,便把自己的饭食分了些给他。一连几天,直到老妇人不得不离去。少年心下十分感激,说道:“日后我定会好好地报答你!”妇人见他异想天开的模样,生气地说:“你身为男子汉却连饭都吃不饱,我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难道还指望你回报吗?”
某日,少年带着自己的佩剑在市场上游逛。突然有个卖肉的年轻人拦住了他,道:“我看你虽然带着佩剑,长的也还算高大,其实也只不过是个胆小鬼吧?你要是不服气,有本事就拿刀捅了我。不然,就从我胯下钻过去。”众人纷纷围过来等着看好戏。少年盯着那位年轻人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趴在地上钻了过去。肆意轰然的笑声冲进少年的耳朵里,还夹杂着几声“懦夫”的嘲讽。少年低着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昔日的少年现已是面容端正身姿挺拔的男子了。比起混饭吃的穷小子,也许众人对于他的另一个身份会更加熟悉:楚王韩信。
故地重游,韩信也忆起了儿时落魄的往事。或是说从未忘记过。他派人找到了当年的那位老妇人,正如他承诺的那样,给了她千金重赏。也找来了那对亭长夫妇,赏了他们一百钱,说:“你是个小人,因为你做好事不能做到底。”而那位年轻的屠户,则被韩信任命为管理国度治安的中尉。知道当年那事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韩信见左右疑惑的样子,摇摇头道:“这人是个好汉。当初他侮辱我时,我本可以杀了他。但即便我杀了他也无法换来好的名声。我之所以如此隐忍,就是为了成就今天的事业。
凭栏而立,韩信望着故都的风光,心中无限感慨:我总算是做到了。想我如今威名赫赫,王侯将相一人全任,当年又有谁会信我能有这番成就。
仗剑从军,投在项梁部下,但默默无闻无人赏识。待项梁兵败身亡,转而投奔了项羽,却也是不得志。在刘邦军中也只是个无名小卒,还差点因犯法被砍头。亏得还算有些运气,因祸得福遇上了滕公夏侯婴,被推荐给了汉王。又闹了“萧何月下追韩信”这么一出。这才得到了汉王的另眼相待,开始领兵打仗。至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算应了萧何的“至如信者,国士无双”。
韩信想到打下齐国之后,项羽曾派来说客劝他离开刘邦,与项王联合,辩士蒯通也曾劝说他自立为王,心里也并不是未曾有过动摇。他也明白,乱世之争,像他这样的军事奇才可谓是炙手可热。谁想得天下,定少不了他韩信相助。只是想到不得志时有滕公与萧何相助,又有汉王愿意亲之信之,待他如兄弟。怎么也不忍背叛汉王。再来,自己为汉王立下了汗马功劳,总也能享受到功臣的礼遇,封地封王。这么一想,便心安了许多,不再考虑蒯通的劝言了。
月朗星稀的夜晚,清风徐徐,一如当年韩信在母亲墓前立下志向的那个夜晚。那个诶过了饥肠辘辘,忍受了胯下之辱的穷小子,终于从默默无名的小卒,成长为了国士无双的大将军。这一路的坎坷艰难,恰似战场上的风沙,吹拂过,让面容变得成熟稳重。也练就了此时凭栏而立的大将军眉间的那一抹坚毅。月光下,一切静谧而美好。将军的嘴角似乎也柔和的带着笑意。楚王韩信静静地,享受着他人生中最为辉煌的,也是最后的辉煌时刻。
初三:阿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