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乐比,悠悠的猫。第一次见到悠悠的时候,是在朦胧阴暗的下雨天,倾盆大雨从天空直泄而下,顺着年代经久的瓦房屋檐陆续流下,在泥泞的地面上印出狰狞的痕迹,像极了雷雨天天空中出现的闪电。
她蹲下穿着洁白连衣裙的身子,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怜惜的神色,她说:“可怜的小猫,你怎么在这儿?”
我躲开她的手,跑到一旁的角落,伸出舌头舔身上的伤口,发出委屈的呻吟。我想,人类都是可怕而可恶的自大动物,无论是谁。
同样洁白的雨伞被摔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在地面时的嘈杂,我循声望去,看见她跌坐在雨里,原本空旷的周围不知何时围上了一群痞子样的女生,她们之中有人站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说:“简悠,你装什么清高?你可真是做作,真让人恶心!”
“啊——”我听见那个女生突然的尖叫,脸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个巴掌的痕迹,“贱人,你敢打我?”,很不可置信的语气。然后她轻轻一挥手,一大群女生围上去,全都发了疯似得撕扯她的衣服、头发、书包……然后,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她们终于罢手,一哄而散。
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听见她在微微抽泣,漆黑的瞳孔变得空洞,她蜷成一团,缩进角落用背抵着墙,就像是高高的架子上的玻璃娃娃,随时都会碎掉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我竟对她放松了警惕,一步步朝她迈进,最后喵喵叫唤蹲在她的身前,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斜长的刘海湿湿的搭在她的额前,显得狼狈而落魄。她突然抬起头,冲我微弱地笑,她说:“你也和我一样,都是可怜虫么?”
她突然起身,收拾散落在地上凌乱的课本,一瘸一拐地走了起来,我站在她的身后,印入眼帘的满是倔强的身影。她就那样坚定地迈着步伐,突然回头,看着我说:“呐,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就是这样,我觉得她和我之前见过的人不一样,因为她居然会对一只猫说着或许只有人类才听的懂的话。
理所当然,我跟她回了家。或许,那算不上是一个家。永远凌乱的桌椅,永远肮脏的地板,永远无休止的争吵,永远充斥在空气里的绝望的气息。
“嘭——”第一次进她的家,就听到重物被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男人和女人的争吵:
“你就不能把你的烟戒了?这一个月下来是要花多少钱?”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你为什么要去打麻将啊?不费钱吗?”
“你、你再说一次,你以为我怕你不成?哪有像你这样的男人,成天不务正业,你还算的上是男人吗你?”
“你就好到哪儿去?你以为我想这样,还不是被你害的,就你这扫把星!”
“嘭——”又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你有本事别躲,就站在那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你这女人真是疯了,不可理喻,简直是蛮不讲理!泼妇!”
……
这样的场景我早已屡见不鲜,我只是有些惊讶,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居然都可以出落地仿佛纤尘不染,穿白色的裙子,用白色的书包,打白色的雨伞,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象征纯净的白色。
那么,这白色,是她的喜好,还是她伪装坚强的武装?因为害怕,所以极力表现自己的坚强,因为知道自己没那么纯净,所以用白色来慰籍自己。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可怜的无法想像,哪怕我见证了那么多可怜的人和事,有些甚至是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可是此刻,我觉得她瘦弱的身躯下有着让人心疼的灵魂。
“呐”,她默默捡被扔的到处都是的东西,“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乐比好了。”
“喵~~~”我跟在她的身后轻轻叫唤,表示同意。
“那么,乐比你好,我是悠悠,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新朋友!”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我蹲下,露出甜美的笑,仿佛听不见里屋的喧嚣。
“喵——”我叫唤一声,走到她的脚边蹭她的鞋,算是问好。如果我会说话,我会和她说:“以后我会陪着你,悠悠。“
夏天的夜晚,蝉鸣依旧,繁星耀眼,深夜来到,清冽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地上投射出孤寂的影子,悠悠趴在阳台,探出身子看漆黑的天空说:“乐比你知道吗?夏天到了,这个时候天空总会有很多星星的。”“喵-—”
“你知道吗?以前我很喜欢星星的,因为我觉得星星铺满整个天空的时候,就会有温暖的感觉,这常常让我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就像她划破最后一根火柴看见她的外祖母,从此和她的外祖母一起生活,她就不会再挨饿受冻了,她也可以有保暖的衣服和充饥的食物了。”
“可是啊,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这天空是很大很大的,星星是很小很小的,布满天空是因为它们零零散散散落在各个角落,可是这样,星星们不就是各自守着各自的岗位,无法聚在一起了吗?哪怕是中秋,大团圆的日子,它们也要个各过各的,一直定定地守在一个位子,没有自由,一直孤单。”
“所以啊,我才发现,我所喜欢的温暖居然是它们的孤单……”
“所以乐比,我不喜欢天晴了,我宁愿是阴天乌云密布,这样就不会有星星了,这样我就不会看到它们的孤单了。”
“可是乐比你知道吗?我很喜欢阳光,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啊……”
“喵~~~~”我突然觉得夏天的深夜,还真是有些清冷呢。
我就这样来到了这里,有了我的新主人,悠悠。
往后的日子依然不平静,嗜酒吸烟的父亲,赌博成性的母亲,以及无止境的争吵。可是,悠悠却从未表现过过多的情绪,一直都是那么平静,不吵不闹,不悲不喜,平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上学放学,洗衣做饭。闲适的时候,她最喜欢端出小木凳坐在院子里,在明媚的阳光下看书,一直以来,她似乎看的都是同一本书——《童话故事》。
她看书的时候面容恬静,嘴角微抿,阳光柔柔的打在她的侧脸上,让人越发觉得有种孤单感,因为无论何时,她的眉间总有着挥散不去的忧愁。或许这忧愁,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的。
悠悠喜欢和我说话,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她都注视着远方,就像是在讲一个远久的故事。她说的最多的话题是关于南方。
“乐比,我喜欢南方,因为那里有着温暖的国度,小鸟们过冬的时候都总是去南方呢。所以,乐比,如果是南方,就不会觉得冷吧。乐比,我想去南方,我喜欢温暖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熠熠生辉,眸子里有着明明灭灭的少有的闪烁。
未完待续……
初三:亓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