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叫做星辰。天光明色,醒了之后。转身看之,绿草欣然。一条河流,粼粼又似水平。
他一定叫做星辰。星辰说他自己是一位老实的孩子。但是当别人说他是老实的孩子时,他已然分不清是褒是贬。但是别人绝对没有抵毁星辰的意思。
于是星辰做一个好孩子。正在初三那年。于是,有许多女生给星辰写信,叠得是好看,但他总是搁置在了一旁,没有看,没有拆开,接着就飞快地忘记了。
我上初一就认得了星辰,就在之前有提过的那个临水的草坪上见到的他。我是在凝望蓝空,是星辰来找的我。他说我是初一的年级第一,他把我想象成一个比他还好还优秀还老实的孩子,但我发誓我不是。星辰总是年级前三名,而我只是撞到狗屎运,碰巧的只有一次。
于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也做了我的哥哥。
有一天,很突然的,星辰把我拉到了草坪的一角。对我说,学校以后都不让初三的学生上杂课了。我很茫然无措甚至涣散地看着他,不可强求的是他嘴里叼着一根烟,很无力的样子。然后他俯瞰着草坪,很无力地叹了口气之后对我讲,学校之所以停止初三的学生上杂课,是因为初三的同学今年或者以后的年头都会是全县统考,而学校只是为了像葛朗台那样守护自己金钱一样守护自己 “全国重点中学”的名誉。
接着星辰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抖了抖自己手中已经燃烧尽了的烟灰,依然很无力地说,他自己从小就最喜欢美术。因为他喜欢黑白一素的感觉,很充实,很优美。他们两种颜色甚至可以代表世间一切,一切的一切。但是星辰的老师和父母都对说美术只可以作为星辰的一种爱好,不可以沉迷于其中,不因为什么,他们的借口只是为了星辰的前途。
然后不觉星辰说话,隐隐凄凉,那样子貌似绝望攫住了他的心。他对我说,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衍生出一点苦难狠狠地折磨自己。事实证明,我是一个装三的人,我对他说科目不喜欢度日如年。他说又能如何。我无语,心情板结,于是我鄙夷自己。
他的烟终于是吸完了。我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他是不会吸烟的,毕竟他是星辰,是一个老实的孩子。他和那些大人完全不一样,他并没有吸进去。但是我还是担心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老实的一个孩子吸烟,或许是因为某种无赖吧!
这时安静得出奇,我懂我也知道,我曾经也有过,但是那是因为我父母的一次离婚。但是他不同!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强制自己微笑!?我忽然觉得可怕,于是在我遐想的时候星辰走开了。顿时,我有明白了,辰星在放弃某种我所没有察觉的东西。但是星辰是一个忧郁的孩子,所以他不怎么说话。又所以,我就又有所不明白了。不知道了他的心,那颗看似忍受着巨痛的心!
“学着放弃某种事物,也因为太爱那种事物!”是这样吗?
星辰走了之后我就想,他要是想要学美术怎么都能够学上,星辰他这样瞻前顾后地肯定是担心父母老师了。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想画出婉约自然优美的线条,组成的图案沉淀着他自己的情感。但是星辰在某一天看见了父母的双鬓爬满了银白的发丝。突然间他的理想土崩瓦解了,他还是想做一个好孩子。他只觉得自己好难过。
随后,我一个人在校园游荡。于是,我又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星辰在教学楼下嚼着口香糖向上张望。很分明地看出来了,他是在看六楼最左边的最好的他最憧憬的艺术教课室。星辰总是这样,自欺欺人,却永远不敢踏入艺术教课室。他总是在外面张望,星辰总爱张望,张望不可能实现的张望,张望那树叶束缚了一生之后自由地走向死亡……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是教室里很不起眼的一角,向外张望可以看见世界小小的一角,于是我在星辰他们最后一天上杂课的晚自习里看见了他在光怪陆离的教学楼前的庞大的操场上徘徊,很渺小却很真实。说实话,早在我还是小男生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是我无法揣测的。这时的星辰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说我和星辰讲究故事的效率性,这时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请假借口说上厕所下二楼去安慰他,就是星辰他这个当哥哥的上来把我找出去调侃。可是,我们始终还是没有,只是因为我们都很淡然,或许因为我们都是猪吧,甚至比猪更猪的猪!
后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他。这几天里,我仍是他,他仍是我,没有改变,亦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