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把手攀引着横缆,注目西边升起的薄雾,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祖父静静地拉船过对岸家边时,要翠翠先上去,自己却守在船边,因为过节,明白有乡下人从城里看龙船,还得乘黑赶回家乡。应和着对岸的呼喊,解开绳索,浆推碧水,青绿水乡一点扁舟划至对岸,又载一乡人。晨抹露水暮擦汗,双手不曾离这木头奖,心中放不下往行人。七十载岁月,五十年乡水,伴乡随江,将做了一辈子摆渡人。柔和的太阳光,如粉般轻轻下流,水气雾里为茶峒盖一层纱。这地方凭水依山筑城,山水相依,湾泊小小棚船。白河水,绿如蓝,溯流而上,深潭三五丈。鱼儿浮水一面镜飞跃朦胧天空,高山青翠迫人眼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蓝布的衣裳扣花的裙,静静的人生,增加了思索,增加了梦。临河边是谁在扶船摇水?是住在塔下的老伯伯。边城里青纱暖水育人家,育的人儿善又美。两岸边,来回去,渡了不知多少人。这岁月时光充斥着的心儿,永远是年轻的,发热的。哪儿想收钱多少,脑里净是乡里邻居乡外客。一堆儿茶叶系在香囊中,是哪位客人尝了这留淳厚留齿香?一撮烟草裹白布衫里,是哪位客人吸了这本土的花草乡里的情?一袋药草山里采,又是哪位不幸的客人找到了救命窗。老伯伯,这位客人们的摆渡人,摆了一辈子,就唯独没有让自己的客人过了河。风土人情,历了几十年沧桑,渡了多少次河水,朴实无华,善良无私,帮了别人一辈子。再回头,别忘了还有那女儿的翠翠。“我走了,谁陪你?”“你走了,船陪我。”“爷爷,我决定不去,我替船陪你。”这位爱情的女儿,大自然的女儿。触目为青山绿水,眸子清明如水晶,从不发愁,从不动气。爷爷累时便跳下船,很敏捷的替祖父把路人渡过溪。菩萨面,美丽而不失灵动。爷爷照顾,狗儿做伴,从不孤独。芳龄几何?十几许,正是情荳初开之际,怎耐迷了蝶儿着了纱。一切都有爷爷在,她只用等待,从一开始便等待,等的东西朦朦胧胧,就如水中雾,村里烟。等待让时间插了翅膀湿了帷。一切都烟中雾水,迷迷茫茫,又好像内在相连,有因有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是谁为了陪谁?是谁爱过谁?是谁用手披溪水扰乱了这平静?暴雨淋漓,寒风刮着,刮着,一老一少依畏着。哪知那一夜,吹散了村庄,剪断的女孩永恒的依赖。祖父就这样安详的走了,他说”翠翠,不要怕”,就是忘了说”爷爷永远爱你”,他一切都尽心尽力安排,就是忘了让翠翠自己成为自己的摆渡人,因为那样,风雨才可能摧毁不了那水晶般的心。翠翠,你还在河溪中渡的船吧?继续着那五十年,只是心中多了份挂念,多了个声音。烟雨若江南,壶沙盈水波。那个身影一定还在,但一定与之前有所不同。她依然在等,但不是等爷爷的催问,不是等村里人的寒暄,她等的是她要等的那个人。翠翠,边城。翠翠就是边城,琉璃般透明纯粹,美得让人神往,脆弱的让人心痛。问世间,是否有双全美?若有,我定不负亲人,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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