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过,累了,就去看看夏夜里的萤火虫,好好感受这些小生灵发出的光芒,让它们照亮你的心。
夏,很快就逝去了,在曾经平淡无声的夏夜里,我凝视着眼前飘忽不定的光亮,一闪一闪,这圣洁的光,亮了如墨的夏夜,在这浩瀚天地间恣意飞舞。
升入初三的那个夏天,闷热而又压抑的夏天。有时,我突然喘不过气来,前方等待我的是一座一眼望不到顶高耸入云的大山。满满当当的暑期课业辅导,桌面成堆一沓沓的学习资料,还有令人紧张的考试排名,似乎无时不刻在耳边催促着我:你已经是一名初三准中考生了!
永远也画不上休止符的聒噪蝉鸣一遍一遍在耳边轰炸,白纸上行行黑字忽然徐徐流动,深渊般黑色的漩涡一圈一圈绕着。我合上练习,闭起了眼,随手一关台灯,出去透透气。黑漆漆的夏夜点着稀疏的暗黄色星光,几只昏黄的路灯孤独矗立着,悠悠地投下几片黯淡的光亮。
路灯下,道路旁簇簇不知名的深绿色草丛张牙舞爪,隐没在厚重的影子中。我忽地停下脚步,似乎点亮在草丛里闪现,我凑近几步,那小小微弱的光一跃而起,缓缓飘动,是一只萤火虫。我怔怔地望着,注视着它在草丛上盘旋。
恍若想起几年前的夜晚,母亲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公园的台阶旁四处寻找,我右手拽着一个空塑料瓶,瞪大眼睛四处张望。清冷的石阶上刻着精美的花纹,虫鸣如织,石阶旁皆是丛丛青绿色的的植物。
黑夜如漆,我不禁紧紧跟在母亲后面,小声道:“妈,我们走吧,这里太黑了,什么都没有,看来找不到萤火虫了。”母亲摇摇头,耐心道:“总会找到的,沉下心。”我又想说些什么,母亲将手指头竖起放在嘴边,轻声道:“嘘,看。”只见几步远的的一块小草堆中发出微小的光亮,两只萤火虫悠悠转着圈。我和母亲猫着腰悄悄靠近,那两点光一点也不惧我们,不急不慢轻盈飘去。
忽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周黑漆漆的草丛堆,不知何时开始闪烁一团团若隐若现的柔光,如一条光带在空中翻飞。寂静无情的夏夜一下如少女般柔和多情,四周的光亮越来越多,慢慢升腾,点点萤光如天上星河散入人间。
母亲兴奋地指指点点:“嘘,看,好多!”我一下呆住,忘记手中的空瓶,亦梦亦真,漆黑的夏夜似乎不再那么可怖,在夜深人静之时,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光亮,那年那夜,萤火之光照亮了我心中最柔软之处……
忆旧景,念旧情,我感触颇深,今年的夏夜或许再也看不到如此奇观了。几点萤火之光在浑浊庞大的黑夜中显得渺小,被路旁的灯光掩盖,我静下心,蹲下身,细细找寻,宛如当年那个童真的男孩,这几处不显眼杂灰色的草丛处果真徘徊着更多的亮光,我有些激动,不顾杂草划过衣裤,向着更深处慢慢跨着,越来越多的萤火之光在我身旁聚拢,黑夜渐显单薄,似乎抵挡不住,路旁的灯光渐显黯淡。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腾空飞舞,似乎被我惊扰,我满眼皆是萤火之光,虽单薄渺小,它们亦勇敢地在浩瀚黑夜中放出自己的光芒,任自己在天地间狂舞,向着远处轻盈飘去,不论他人可否看见你这单薄的光,不论黑夜的厚重,不论日月星辰的光芒四射。或许,这渺小的腐草之光,也可与皓月争辉。我的心情渐渐舒畅,笼罩在心头的黑夜慢慢被无数的萤火之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