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时间像是在光束下浮游的无数尘埃,漫无经心的、疏懒的、倦怠的上下沉浮,在破碎的空间罅隙中跃动,又悄无声息地轮回,层层累积着落在岁月的谷底里。
老师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堵厚实的墙,模糊而又清晰地传来,耳膜也像面鼓一样乐此不疲地起伏着。脑子里席卷着永不停歇的精神风暴,那些细碎的、冗杂的像碎纸片一样的公式定理,它们恣意着、颠倒着、飞舞着的疯狂地搅荡、碰撞、旋转。我观望着这一婆娑世界的翻天覆地,怀着无知无觉的意识欣赏着。
窗外的冷风,幽幽地飘进半睡半醒的眼睫里,让我稍稍清醒。穿过树叶缝隙间的那点儿凄惨的白光直直地敲打进半睁的眼睛里,又仓皇地聚拢在一起,像一朵白色的花瓣摇曳着投影在我的眼睛里,最后变成眼睛上那片橘色光幕里恒定的光点。轻轻扯动右手,手指一片冰冷的麻木,像浸泡在冰渣里的一枚叶子。耳边“铃”地响起熟悉又带着些欣喜意味的下课铃声。
在一叠又一叠连绵的光线的罅隙中,上课下课,黑暗和光明在我们身边交替上演。
放学的傍晚的路,是一条漫长的的银河,铺盖着向前延伸,最终成为一节狭窄线段。钝重而凝滞的疲惫,如齑粉般细碎地撒在光影剥落的柏油路上,有时的错觉是,不是自己在路面上前进,而是脚下的路不可抗拒地后卷。
路过敞开着门,灯光明亮的书店,里面人影稀落。
路过无数雨中堵塞在忙碌的混乱的路上的汽车,轮胎缓慢地滚过地上的井盖,像发出低沉燥暖的弦音。
路过撑着伞走路的背着书包的学生,无言地向前走。
路过隔着网墙正在冒雨施工的工人。
我并没有路过他们的人生,仅仅是看见他们和我一样,半温暖,半寒冷地生存。
暗淡的灰蓝的天底,暗淡的忧郁的心情。
走进小区的林荫小径,樟树依旧摇曳着,勾肩搭背着,风情万种地拥抱着黄色的路灯,恣意着、泛滥着明媚的黄绿色。鞋子踩在一层清浅而致密的绿色上,是樟树抖落的叶子,湿淋淋地贴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脱离脚底的叶子马上又被风卷起滚向更远的地方。忽然想到樟树是四季常绿的,我只看到她的明媚,竟忘了她支撑起这一成功的,背后失去所的东西。
落叶是樟树生命的代谢;是樟树点点滴滴、细细微微的自我嬗变;是樟树为了来年更加葳蕤的,明哲的舍弃。
忽然意识到初三所落下的落叶——时间、精力是为了能够长成参天大树。忽然意识到在生命的记忆中,有些事不容我随意增减,也不容我退让迁就,哪怕是,一枚小小的落叶。
明亮的深厚的绿色,明亮的绿色的心情。
蓦然回首时,小径渐次的绿色在眼眸里剪影重叠。是希望。
一层是一种挣扎,一层是一次蜕变,而在蓦然回首的痛楚里,亭亭出现的是你我的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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