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讨厌母鸡。不知怎样受了点惊恐,听吧,它由前院嘎嘎到后院。由后院又嘎嘎到前院,没完没了,而且没有什么理由:讨厌!有时候它不这样乱叫,而是细声细气的,有什么心事似的,颤颤巍巍的,顺着墙根或沿着田埂,那么扯长了声,如怨如诉,使人心中立刻结起小疙瘩来。
它永远不反抗公鸡。可是,有时候却欺侮那最忠厚的鸭子,更可恶的是它遇到另一只母鸡的时候,它会下毒手,乘其不备,狠狠地咬一口,咬下一撮儿毛来。
到下蛋的时候,它差不多是发了狂,恨不能使全世界都知道它这点成绩;就是聋子也会被它吵得受不下去。
可是,现在我改变了心思,我看见了一只孵出一群小雏鸡的母鸡。
不论是在院里,还是在院外,它总是挺着脖儿,表示出世界上并没有可怕的东西。一个鸟儿飞过,或是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它立刻警戒起来,歪着头儿听;挺着身儿预备作战;看看前,看看后,咕咕地警告雏鸡要马上集合到它身边来!
当它发现了一点儿可吃的东西,它咕咕地紧叫,啄一啄那个东西,马上便放下,教它的儿女们吃。结果,每一只鸡雏的肚子都圆圆地下垂,像刚装了一两个汤圆似的,它自己却瘦了许多。假若有别的大鸡来抢食,它一定出击把它们赶出老远,连大公鸡也怕它三分。
它教给雏鸡们啄食、掘地、用土洗澡;一天不知教多少次。它还半蹲着——我想这是相当劳累的——教它们挤在它的翅下、胸下得一点温暖。它若伏在地上,雏鸡们有的便爬在它的背上。啄它的头或别的地方,它一声也不哼。
在夜间若有什么动静,它便放声啼叫,顶尖锐、顶凄惨,使任何贪睡的人也得起来看看,是不是有了黄鼠狼。
它负责、慈爱、勇敢、辛苦,因为它有了一群雏鸡。因为它是鸡的母亲。一个母亲必定就是一位英雄。
我不敢再讨厌母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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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懒懒地泻在这一片林间空地上,北风呼啸着在树间盘旋,使劲摇晃着光秃秃的树枝。而在冰冻的土层下面,我——一棵栎树种子,正在温暖的泥土中做着酣梦。 漫长的冬日终于过去了,森林里变得越来越热闹,我也隐隐约约感到有生命在我体内蠢蠢欲动。于是我在黑暗中伸了个懒腰,一口气钻出了地面。 这是一座多么漂亮的森林啊!春天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在阳光中闪耀,不时有五彩斑斓的鸟儿从我头顶掠过,留下一串美妙的音符。 我快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有个声音在我上方响起来:“你们看,这株新长出来的嫩芽多瘦弱!” 我抬起头,几棵高大的栎树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看看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我正被微风吹得摇摇晃晃。我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我终于成了一棵栎树,然而,是森林里最矮最小的一棵。 每天每天我都在孤独和自卑中度过,没有谁顾得上注意一株不起眼的嫩芽,整座森林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 但就是在这段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里,我见到了“树王”,这个改变了我一生的长者。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惊讶:那挺拔的枝条,粗壮的身躯,支撑起一个巨大的树冠,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周围十几棵树。树王——森林里最高的树,无言地矗立在距我几十米远的地方,如一个威严的巨人。 我敬畏地看着,一动也不动,突然有个念头跃入我的脑海:我也要成为树王!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转而又镇静下来:为什么不能呢?也许,我真的能实现这个天方夜谭一般的希望。 带着这个念头,我开始努力长高。头顶上的天空被挡住了,我看不到天空的颜色,于是我的枝条向上长啊长;于是我的树向外伸啊伸;地下的土壤被占满了,我得不到充足的养料,于是我的根须向下钻啊钻。我从未想到过放弃,因为有一种叫做信心的东西正在我体内蔓延。 时间随着风从我身边扫过,一同带走了我的自卑和孤独。我还在不知疲倦地长着,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超过了森林里一半的树。我早已不再是原来那株瘦弱不堪的萌芽了,我成为了一棵真正的栎树。 我继续努力向上长着,带着我的信心,我的希望。现在,比我高的只有树王一棵了,而其它的,包括那些我曾经认为好高好高的树,都已在我之下。可是我并没有满足,因为我的终点不在这里,而是在几十米之外,那是树王矗立的地方。 又一个漫长的冬日过去了,森林里的一切都开始苏醒。睡梦中的我被一阵喧闹吵醒了:“看哪!新的树王!”“是啊,新的树王诞生了。你们看,他多高啊!比以前的树王高出这么多呢!”我感觉到有谁伸出枝条在我身上比划着,我没有睁开眼睛,我的心被快乐充斥着,我听到身上每一片叶子都在说:“我的愿望实现了!” 许多年过去了。每当大家亲切地叫我“树王爷爷”的时候,我都情不自禁地望望身边幼小的萌芽。因为在他们我身上,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一株好小好矮的萌芽,对着身旁的树王,许下一生中最重要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