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交通运输工具不发达,拖拉机也很少,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养有牲畜,尤以马牛羊居多。这不单是农村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重要的家庭成员。那时候,我家里既养了马,又养了羊。马车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承担着春耕秋收一切有关的运输活。铭心刻骨的是,高原的7月麦子收割,等收了粮食晒干后,每家每户要按照人头,到县城的粮站给国家缴粮,大清早父亲驾着马车,拉上一车粮食,一路颠簸,直到中午才赶到县城的粮站。
90年代初,我上初中,从我们村到镇上的初中骑自行车要半个多小时。那时候,我和姐姐在同一所初中。印象中最深的是,冬天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我们就要早早起来去上学。姐姐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她路上和我说话时,前几分钟我还在应答,后几分钟再说时,我没有回应。姐姐说,那时候我经常在自行车后座上迷迷糊糊打瞌睡,到校后才醒来。
90年代末,我上大学,人生当中第一次坐火车,而且是没有空调的绿皮火车到西安,经过12个小时的旅程才抵达十三朝古都。初次坐火车的那种新鲜感让我们兴奋得一夜没有睡。
到了21世纪,开始有了动车、高铁,我也经常坐飞机回青海老家探亲,真有“一朝看尽长安花”的便捷得意。
现在,汽车已普及到每个家庭,出入有车已成为当下社会的新常态。
车,见证了一个个时代。那些少年时陪伴我们的交通工具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曾经缓慢的交通工具斑斑驳驳,停泊在记忆深处,静默如一幅幅静物油画。
交通运输格局的改变直接改变着我们心灵的格局。“要快,要便捷,要迅达”,几乎成为现代人出行的首要需求,于是我们心灵的格局变得逼仄。速度也绞杀了“慢生活”的自然和从容。木心诗歌里的“慢”和蕴含在其中的美好纷纷土崩瓦解。于是,焦虑、慌乱、抑郁给现代人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我们享受着物质时代的快感,却少了一份从前的从容和宁静。
每当坐在动车或者高铁上时,我的思绪总是天马行空。一方面享受着高科技交通工具带来的便捷,一方面又无比留恋少年时期缓慢生活的画面。看着窗外瞬息万变的画面,不由得造出一句话“车轮向前,心灵向慢”。
我们只顾着快速赶路,生命里许多美好的事物如同挂在我们脖子上的珠子,我们急于奔跑、用力追逐、渴求收获,绷断了脖子上的彩线,被彩线串起的珠子一颗一颗掉了,被身后的烟尘淹没,而我们浑然不知。我们快步前进,忽略了路上一朵花对我们的微笑,一棵草默默在身后捧出的芬芳,一只鸟在头顶自由飞翔划下的美丽弧线。灵魂,像蝌蚪,游离到别的水域,找寻新的风景。
唯恐落后于别人的人,他的灵魂与自己的距离最远。“快”往往容易让人误入歧途。慢下来,等等灵魂,做自己的主人,看一个丰富的生命怎样身心如一,悠然行走在茫茫天地间,以自己的风骨,给这个喧嚣不安的世界画下一帧独特风景。
车轮向前,是时代的文明和进步;心灵向慢,是灵魂的回归与调节。一个人的身体随着车轮向前的同时,别忘了学会给自己调频,慢且从容,也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