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房前有两棵香椿树,是小时候和父亲一起栽的。邻居搬迁把大树放倒了,旁边的两棵小树就送给了我们。一棵笔直挺拔,像屹立在边防哨所的士兵;另一棵叶子已经干枯,枝干弯曲着犹如怏怏的病患。父亲说:“就要这棵精神的吧,那刘老锅似的就别栽了,省得死了还心疼。”我拧拧地说:“你咋知道它一定死了呢?没准会比那棵长得还旺呢!”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同意:“好好好!你愿栽就都栽上。”于是两棵树都来到了我家。
刚栽上几天里,我每天放学后第一件要办的事儿就是看望那棵小树,为它浇水施肥,可是它并不见长。而父亲那棵绿叶已展开,枝干挺得越发直了,仿佛在嘲笑我做了无用功。我偏爱的这棵似乎一点儿不理解小主人的急迫心情,依旧蜷缩着。母亲看我整天失落的样子便安慰说:“再耐心等等,它对主人还不放心呐。”
经过半个月的挣扎,小树终于适应了新生活。它开始伸展躯体,铺平嫩嫩的叶子,枝干努力向上,像是要把病休日子里蓄积的能量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才肯罢休。看着我的小树,如同观望生命的成长,心里美滋滋的。
小树的成活终于让我在父亲面前有话可讲了。
每每我会对着它大发感慨:“小树啊小树,你就是幸运啊!倘若落在父亲手里恐怕早成灶火坑的灰了,多亏遇到了好心眼的我呀!”父亲总是说:“栽活了又怎样?香椿树可不是长来看的,待明年春上再来比试,看谁的树芽多吧。”我说:“那这场比赛咱爷俩可就比定了,时间就定于明年开春儿吧。”母亲主动张罗着做我们的裁判。抚摸着我的小树,无比激动。跃跃欲试的心情促我给予它更多的关爱。
秋夜,月淡风清,我望着那棵小树入睡。
冬日,日暖雪静,我看着那棵小树沉思。
冬去春来,两棵小树爆青了,我期待着它们快快长大。
“一二三四……”我用心计数着两棵树上的嫩芽。
“哈哈,老爸,我的树芽比你的多,怎么样,服输了吧?”我开心地大叫。父亲看看母亲,相视一笑,说:“是呀,爸爸输了。”
长大后我才明白,父亲的“输”其实是有意而为。他们就是想告诉懵懂的我:这世上没有绝对无用的东西!
如今,那两棵树依然矗立在我家院子里。春天,我们吃的香椿树芽大多是从“刘老锅”身上摘下的。而每次吃时,父亲总是感慨并要我们谨记:不要小看任何东西,或许有天它会成为生活中最需要的;不要小看任何事,或许有天它会成为意料之外的大事;不要小看任何人,或许他(她)会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