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赶时髦地读了诺贝尔文学奖马尔巴斯的名著《百年孤独》。在囫囵吞枣地拜读中,“一个人只要没有个死去的亲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是这地方的人”这段文字,对于我这个独在异乡的 “九头鸟”来说,真是不知所云。
自几年前老岳父病故后,我便有了清明扫墓的习惯,才体会出马尔巴斯这句话的含义
,不禁感叹老马太有思想了,套用现在一句时髦的话语就是太有才了,不禁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含金量所折服。
以前总认为,清明节必会雨纷纷,要不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那么流传,那么刻入人心。总认为人们在这一天,用嚎哭的巨声将沉眠的故人唤起。然而,在我携家人清明扫墓时,并非每次雨天,有时是阴天无雨,有时还是阳光晴朗。扫墓现场,也甚少见到号啕大哭、悲痛欲绝者,但也绝没有见到表情喜悦者。这是因为生者都明白,逝去的不能复生,生活还得继续,只有那孤独的灵魂无时无刻缠绕着生者的记忆。
清明原本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对中国人而言,清明又是一个祭祖扫墓的日子,如同春节的回家,传统文化的惯力是谁也抗拒不了的。然而,传统并非宗旧,也不意味着一成不变。人都活在当下,尽孝应该趁早,薄葬厚养更能体现孝道。《论文》载:孝顺,趋之人健在,多“顺”着他们的心思说话做事,比在墓前烧纸磕头强过百倍。宋代诗人高菊卿在 《清明》中咏出真谛:“人生有酒须当醉牞一滴何曾到九泉”。
清明节,是一个让人悲伤的季节,一个让人怀旧的节气,也是一个让人感叹功名烟云的时候,凡夫俗子如我者,是做不到去俯视苍生,发出悲天悯人的叹息。我在清明节里扫墓,只不过抱出岳父的骨灰,虔诚地擦拭一遍,掬几杯清酒,烧几匝香纸,然后祝愿他安息。并祈他保佑我们劳有所得,吃可裹腹,衣能蔽体,居有陋室,全家平安。同时,清明于我的情感,还有淡淡对故乡武汉的思念。那里还有我健在的、体弱多病的父母,有我奔波生计的亲兄弟,这思念就像那湖水一样,投下一颗小石子,思念的波浪便可以慢慢地漾了开去,一重紧跟着一重,一波紧接着一波,思念便可以触摸到故乡的那片山、那条江,或是孩童戏耍的吵闹,或是旧巷小街深处的老墙。
通过清明扫墓,我忽然想到莎士比亚的墓志铭:所有的生命都是一部历史。回味这句话,进而想到,既然是历史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但是我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我对尊重的理解,因而也就无法让别人和我一样表现出尊重之情。我们读过: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司马迁说过;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些都使我们对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里,我要表述的是更广泛的尊重与尊敬,向过去了的所有生命表示一种深切的哀思。
我们知道,生命一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以肉体和精神的形态存在。我们有时不清楚我们身边每个真实的生命与其他的生命有什么不同,一个生命在她消失之前,我们几乎不能察觉到所有人的生命里都有一部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