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平稳地开动着,毫无起伏,一切都在既定地、有序地前行,让人忍不住想挣脱这一切,因为这既定的,也包括我。
父亲就坐在我身边,面色铁青。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一幕:中考得胜归来,我们父子俩有说有笑地回家。是的,可前提是——中考得胜。
我想父亲一定明白我这个成绩的含义,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跑遍了所有能找到关系的地方。父亲很少求人,在自视甚高的他看来,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这是可耻的。”他这样说。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这高铁里凝固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我焦躁的站起身,望向窗外疾驰的原野。
“儿子,”他终于开口了。我知道理科男出身的父亲正在努力准备说些什么。“你知道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困在自己的牢笼里面吗?”我猝不及防,茫然地摇摇头。“每个人都被道德、秩序、目标所束缚,就像这高铁,一直按照它的轨道前进。想挣脱它,也许并非是因为轨道束缚着自己,而是惧怕它将要抵达的未来。无法面对,于是想挣脱它。”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想要所谓自由,就只有像狼一样咬碎了牙齿挣裂牢笼脱逃,但你会发现圈子之外更大的牢笼,你就得更用力去撕裂它。”他缓缓地说道。
“儿子,如果你确定,我愿意做你的牙齿去挣脱牢笼,但你的心,必须像狼一样,不要害怕无法预知的未来。如果你不确定,我愿意做你的轨道,我们一起面对未知,直至终点。中考成绩什么的,没什么的,要勇敢一点啊。”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在他眼里倒映的是当年的自己——对未来充满希望而又忍不住去畏惧它。谁都没有说话,空气还是凝固的。我还是大口大口的喘息,只是目光不再被窗外所吸引。
“啊,到站了啊?”他看向我,微笑着,“这是到家?是你的新起点?还是你所惧怕未来的某一个点?”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凝固的空气,轻声说道:“也许都是吧!”父亲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笑着。
高铁缓缓停下,一切还是按照既定的轨道走完了,平稳高速地抵达了终点。
父亲在前,我走在后。夕阳散在他的身上,给我留下一个悲怆而因此更坚强的背影。他想作为我的牙齿,宁可碎了自己也要帮我实现目标;他想做我的轨道,托着我驶向某个终点。那我呢?
我停下。高铁静静的停在站台里,我却不再想去挣脱它,而是勇敢地迎接它给予我的未来。
大口大口的呼吸,我与父亲,一前一后,更坚定地踏上了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