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入学时曾被问及:“你有梦想吗?”
我开始搜肠刮肚。作为不信佛,不信道,不信上帝的理科生,似乎物理模型与数学公式更显得可靠。
问者又曰:“如果有一天他们都被证实是错误的,你会怎么办?”
我无言以对。
忽然想起,燧人氏的传说,普罗米修斯的佳话,阿波罗的故事,皆源自于人类对于未知的解读。我信赖的科学,原来只是解释世界的一种逻辑。我们选择信仰,只是为了减少未知带来的恐惧与不安,用信仰来支撑一个个体的自信与希望。
信仰之所以被需要,是因为他是我们生命的支点。
当达尔文从南美的加拉帕戈斯群岛返回德文郡的家中,他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转而开始相信自然的力量,在与疾病搏斗的数年间,拖着疲敝之躯艰难完成了《物种起源》。究竟是什么给了达尔文等待的耐心与勇气?答案是对真理的信仰。正因为如此,他可以忍受节衣缩食的生活,不竭力保持金钱上的骄傲,而坚持走向注定的穷困潦倒。也要在胡克和赫胥黎的鼓励下完成进化论的鸿篇巨著。
百年之后,勃兰特用另一种方式向我们证明,信仰不仅是个体生命的支点,也是民族精神的支点,国家生命的地基。勃兰特在犹太人纪念碑前跪下的一刻,也是德国这个信仰上帝的国家重新站立的一瞬。基督教中对于救赎的信仰给予了日耳曼人认错的勇气。试问,一个没有信仰的国家能否拥有相同的勇气?
但是,拥有信仰并不意味着不犯错。支点可以用于支撑,也可以用于颠覆,信仰亦如是。每一个信仰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不信仰。正如辜鸿铭所言,欧洲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军国主义浪潮,不是帝国主义之祸,而是对人性本善深深的不信仰,只好信仰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走向军国主义的不归路。而当信仰被施以欲望的内核,就会变成黑暗的旗帜。当希特勒大力宣传种族优劣的信仰,成千上万“沉默的大多数”就成了被愚弄的野蛮人,化为凶残的刽子手。刽子手最重要的特质,正是明知残忍,仍能给自己一个信仰的理由按下铡刀。脱下军衣,每个人都可以是良善的国民,但穿上军以后所接受的信仰,却未必能保全良善。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弃信仰?
恰恰相反,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坚定的信仰。譬如理想、因果、善良。因为理想主义者或许常常失败,但一个不信仰理想的世界没有未来,作恶者有时可以逃脱报应,但一个不相信因果的民族会变得野蛮,善心也许未必能办好事,但一个不信仰善良的社会会比冰窟更冷漠。
我们需要信仰。因为海可以枯,石可以烂,但是信仰的光辉不会泯灭,红尘可以滚滚,但信仰仍会是我们心中最宁静的伊甸园。我们需要信仰来支撑每一朵人性的花,每一颗心灵的树,每一个渺小而又真实的自己。
信仰,我们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