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母亲特意接我回家去吃年茶。老太太也应了,只说要晚间回来。
回到家才知道,母兄在商量将我赎回之事。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断不肯赎身,只哭诉道:“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又不朝打暮骂。况且如今爹虽没了,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复了元气。若果然还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掏澄几个钱,也还罢了,其实又不难了。这会子又赎我作什么?权当我死了,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
母亲听了我这番话,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家里几个姊妹也愣是没敢说话,我叹了口气,心中泛苦。
“宝二爷来了!”时下气氛僵硬,却听得大哥在院内嚷道。
我连忙从炕上下来,奔到院子里,当下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站在雪地里朝我笑。
我只觉的鼻腔酸涩异常,眼里氤起雾水,可心里却是极高兴的,却只一把拉过他问:“你怎么来了?”现在回头想想,我就是那时喜欢上了宝玉罢。
宝玉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
我听了放下心来,复又惊慌,斥了一声,说道:“你也忒胡闹了,可作什么来呢!倘或碰见了人,或是遇见了老爷,街上人挤车碰,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也是顽得的!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都是茗烟调唆的,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
茗烟忙在那推脱,宝玉也没回我,只看着我悄声问:“好好地哭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笑道:“何尝哭,才迷了眼揉的。”因此便遮掩过了。
宝玉没坐多久就走了,走的时候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早些家去,我替你留了好东西呢。”
宝玉走了,我却是铁了心,不走了,即使我深知,那是我所不能抵达的世界。
高二:张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