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书房里,孔竹清先生正闷闷的。
“到底是哪儿不对呢?”孔先生边踱步边念叨。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搅了孔先生的思绪,“孔先生,您在家吗?”
“是谁?”
“我是静轩日报的记者,听说孔竹清先生大名,几经询问,特来拜访!”
孔先生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对不起,久等了,快快请进。”
两人走进书房,没等孔先生招待,记者径直走向书桌前:“哇,孔先生,您在作画。您的这幅《茂林修竹》图,集古贤人之大成,聚文学墨客之丽姿,尽显大师风情。您的画作,堪比东坡之潇湘怪石图,白石先生之草衣金石刻画。佩服佩服!”
他滔滔不绝,仿佛在炫耀古文功底,孔先生略带厌烦地打住了他:“先生,您来找鄙人有何贵干?”
“孔先生,您不愧是当世德高望重的学者,不仅书法笔走龙蛇、画作笔底春风,您的高风亮节更是令人拜服,在下今日能观君一语,此生足矣。”
“先生您过赞了。”孔先生微笑搪塞道。
“对了,先生您来鄙舍有何指教?“孔先生极力压制到嗓子眼里的厌烦。
“指教不敢,在下日前写了一份报告,想要请求孔先生一览,不吝赐教!”说着得瑟地把稿子递给孔先生。
孔先生接过稿子,走马观花地瞧了瞧,虽然文笔极佳,但满是华丽的词藻,夸耀不止。他轻轻叹了口气,想劝劝这个误入歧途的少年,但转念一想,不是这样的文章,他也无法这般显耀。
“嗯。”孔先生转而一副很赞许的模样,“恕在下拙见,先生才思泉涌,难得难得!”
他听了后更加得意了,“多谢孔先生指教。孔先生,我来这儿也些许时间了,若无旁事,在下就不打扰您了。”仿佛得到了无上的荣誉。
“好,先生慢走。”
孔先生关上了门,卸下了一身的虚伪,疲惫不堪。
“茂林修竹,,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孔先生又有了精神。
不一会儿,“咚咚咚”。
“又是谁,烦死了。”孔先生说出了有失文人身份的话。
“孔先生,孔先生,您在家吗?”一个清脆的女孩声。
孔先生一开门:“你好,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孔先生,您好,我是给您送报纸的。”
“送报纸?送报纸的人不是小张吗?”孔先生好奇地问道。
“哦,小张哥去帮忙修筑公园时被一棵树跘了摔了一跤,小腿轻微骨折,我正好没事,所以帮他送报纸。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不熟悉路,以致有点儿晚了,您别见怪。”
“哦,原来是这样,小张没事吧?”
“医生说小张哥好好休息一个月就好,孔先生,您不必担心。”
“好。麻烦你把报纸放在书桌上行吗?”
“好的,孔先生。”小姑娘走过去放下报纸,“孔先生,您在做《茂林修竹》图?青葱山林间,几杆翠竹攒土而生,圆体修长,加上这水墨沉香,淋漓尽致。”
孔先生方被她的善良打动,微微平复了心中的厌烦,听了这,误以为奉承话,“哼”地轻轻一笑:“谢谢!”
“只是”,小姑娘又补了句,“恕我直言,我虽不懂画,但我觉得这幅画缺少点什么?”
“对,是缺少点儿什么!究竟是什么?”孔先生一脸惊喜。
“是活气”,小姑娘又想了想,“对,是活气。”
“活气?”孔先生边念着边思考着,“没错,是活气!”孔先生仿佛是解开了多少年困惑他的难题。“那,那该怎么办?”急切地询问。
“我想,孔先生,您或许可以添上“流觞曲水、熊猫贪竹”。王羲之《兰亭集序》曾有言‘修稧事也,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如此一来,既可显熊猫憨态,平添一份生机活力;亦可效仿古贤人‘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更增一片儒雅。”
“嗯。小姑娘,你虽年少,却也是难得的知音啊!”
“孔先生,我不敢称作您的知音。”
“小姑娘,我要重新创作这幅画,你可有兴趣一观?”
“真的吗?”小姑娘惊喜地将要答应,忽然,摆钟敲响了8:00,“糟了,8:00了,对不起,孔先生,我来不及看您作画了,我要把剩余的报纸送完。真是对不起,孔先生。”
“没关系,小姑娘,你先去送报纸吧。明天来看我的画好吗?”
“嗯,孔先生。”
“那,不见不散。”
“再见,孔先生。”
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孔先生不禁感叹,“现在,像这样眼眸清澈又赋诗书典雅的知音太少了。哎~哎呀,我怎么忘记问她名字了!没关系,明天她还会再来的。”
孔先生早早地作完了画,兴奋地按上了印,又题上:竹喧姑娘雅正。
第二天,孔先生很早就把画铺在书桌上,等着送报纸的小姑娘来。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小姑娘怎么都没来。孔先生焦虑万分,“她去哪儿了?”
后来都晌午了,孔先生焦急地走出门,询问一个买杂志的人,她回答说:“孔先生,你说的是那个替小张送报纸的小姑娘吗?她呀,真是位善良的好女孩,一直都热心帮助我们,有一天下着大雨,就是她帮我把杂志全都搬回家的呢。而且小张摔坏了腿,报纸没人送了,是她呀,主动帮忙送的,她可热心了。”
“那她人呢?”孔先生禁不住问。
“哦,她呀,考取了省里名牌高中,昨天下午刚接到通知,今天就要求提前去报名培训呢,我们呀,都替她高兴呢!”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太好了,原来她是个人所共赏的好女孩。”孔先生自语道。“那,请问,您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她的名字呢?”又添了句。
“哦,约莫要放月假吧。至于名字,我听别人都喊她‘桃蹊’。”
“桃蹊?是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意吗?”
“应该是的。”
“谢谢。”孔先生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回到家中,孔先生望着书桌上的《茂林修竹》图,轻轻问道“流觞曲水已成,竹喧奏响,浣女归不归?”
一个月后,清早,“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又打扰了正在作画的孔先生,但孔先生忽的很欣喜,他又听到了那久违的敲门声。
“你回来了!”开门的一瞬间孔先生激动道。但一看,是小张。
“孔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孔先生微微失望,“小张你身体康复了吗?”
“嗯,谢谢您的关心,孔先生。对了,这报纸,孔先生,您收好。”说着将报纸递给了孔先生,“孔先生,再见。”
孔先生关上门,将报纸扔在书桌上,他已无心再恋那红尘琐事了。
忽地,他瞥见了报纸的头版——是桃蹊的作文“竹喧归不归”,省一等奖!他激动不已,仔细欣赏着,“——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摩诘先生于竹林幽壑间闲坐,抚一把长琴,燃一缕檀香,悉心感受着清风明月的韵律。——当代有一着名文学家,孔竹清先生,清高儒雅,颇具竹韵静谧——我曾见他作画“茂林修竹”,他的清风之气不可变更地活跃在那一纸白宣之上,可真谓‘水墨沉香书画卷,浮华一梦无痕——”
孔先生清脆爽朗地笑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第二天,各大报纸刊物上头版登上了孔先生的新作——《桃李成蹊》图,更题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又添“桃蹊姑娘雅正”,“竹清老人拙迹”。
以前,孔先生从来不喜将自己的画作刊登出来,作为赚钱的利器,他认为文学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而这次,他主动向报社寄去了画作,并且,看着这幅画,他笑了。
他已多年不曾这般笑过。
高二:李吻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