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五行缺火,于是母亲在你出生不久便取了“苏令燚”这个名字。四个火,女神和火种的意思。
我叫苏令燚,长在彭湾村。彭湾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一年四季,温度适中,这是个未被商业浸染的村庄,有着最淳朴的民风和最纯粹的风景。
围绕着彭湾村的,是湾河,碧绿的,像一条带子,水会随着风飞舞,叶会在湾河中小憩,
然而彭湾的村民也是极保守和传统的,他们似乎未从旧社会中走出来的,彭湾的男丁极少到外面谋生,多部分固守着自己的田,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暮而息。
所以,用另一种话说,彭湾似乎是与外界隔绝的,有点像“桃花源”。
下雨,是最喜欢的天气,接连下一天的雨,倘或夏季,水便会涨的很高,有从外面冒冒失失游进的鱼——草鱼、鲤鱼、鲫鱼……多不盛数。
那个时候,彭湾里的男丁便会手持大大的网兜,到河里捕鱼,,小孩子也会到水沟里捉鱼,一人一头,一点点的往中间堵住鱼。湾河的水清澈,沁人,似乎能喝,又似乎不能喝。这样的水。是被冠以神圣的寓意的。村里最老的长者说,自他太爷爷那代,就有湾河了,湾河是历史的见证。湾河在,人在,湾河亡,人亡。
我是不相信那些话的,彼时,我是一个十一岁的快乐少女,周一至周五在村口的小学堂上读书,教书先生教我们识字、算术。
至于最早的教书先生的知识是是从哪儿来的,是外界的闯入?还是先生的外出求知识?这似乎一直以来就是一个谜。
“小火,你父亲呢?”伙伴淼问我。
“不知道,自出生开始,就没见过他。”我没有表情的回答。
俞淼,是我那时候最好的朋友,他五行缺水,他父亲便让算命先生帮他取了这个名字。
淼对我很好,总摘给我他家种的桃子,极大极甜,那时候我总会满足地跟在淼后面,使劲的拍马屁。
淼捕鱼很厉害,他每次总是一放学,便去捕鱼,他回家扔下书包,拎着网兜,光着脚丫,沿着湾河一直跑,微波粼粼,倒印了他的身影,我遥望他的眼神,也变的一晃一晃,一直晃到我心里。
初秋,我们就去“偷”王老大家的番薯,选几个,用铲子小心的挖出番薯,一人两个,要小些的,那样烤着才香。
那时候,淼去找稻草,我便一人用砖头搭了灶烧火,升腾起一圈圈浓重的烟雾,熏得有了细微的泪,可是依旧快乐。
烤出来的番薯是极香极甜的,但是很烫,撕开外面烧焦的皮,便可下肚了。吃的,并不是番薯吧,而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放暑假了,一群孩子像疯了一般,急着冲到自己家。那时候的娱乐方式就是一起玩捉迷藏,打弹珠,或者帮家长种的地浇些水。
可是我却快乐不起来。
淼像看出了什么,一起回家,他终于问我:“怎么了,小火?”
我该怎么告诉他,近日来我总是重复着一个梦,一个有关湾河,有关我的梦。梦里总有算命先生的身影,重复着说:“她五行缺火,四个火,会像她爸一样,客死湾河的。”也总是听见那种不真切的声音“淹死她!淹死她!”然后醒来,是一身虚汗。
拧开瓶盖吞了口水,还是没有告诉他。
傍晚,我心不在焉的帮母亲绕毛线,这时一个算命先生不请自来,我打了个冷颤。在劫难逃的,是要来了么?
我躲在房间里,贴着门,偷听他们的谈话。
“自打她出生,就让你扔掉她的,你怎么留到现在?你想让她和她父亲一样?”
“……”母亲无语,接着便是隐隐的哭泣,悠远的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早些把她送到外面吧。”算命先生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我倚在门上的身躯,开始瘫软下去。
彭湾忽然没有井水了,村民们取不到水,只能去湾河盛水。然而有一部分老者反对,说干了湾河,人也就死了。
好几天没有下雨了,我舔舔嘴唇,干渴的难受,倚在门框上,望着外面的烈日灼灼,这种天气,在彭湾是极少有的。
有村民说,报应了啦,报应来啦,他的幽魂附在她女儿身上啦……十二年前的报应啊……
我不知道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觉得,它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
母亲这几日,异常的憔悴、焦躁,没有水,她的衣服也有好几日没洗了。
我问母亲:“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先是死活不肯说,后来终于开口:“你父亲苏燚,是被他们沉河沉死的。”一向坚强的母亲,这是却流泪了,是隐隐的,笔直的一行泪,滴落在门槛上。
当时的父母,一个缺水,一个缺火,不顾村民的反对,毅然的结婚了,可是结婚后,湾河莫名其妙的断流了。必要淹死一个,便可使湾河获水。
于是父亲被他们沉河,庸俗的湾河村民,居然觉得那是个绝妙的方法。
而一向善水的父亲,为了保住母亲,和她肚中的我,生生的,没有憋气,淹死了。
村民们很是高兴。
算命先生在我母亲耳边说:“你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必要丢到外面,不然会像她父亲一样,没有好下场。”这是一个预言,预言的开始,是死亡与丢弃。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村民们要淹死我的念头日益加重,我被一帮人抬到了湾河边,村长,算命先生,也在其中。
“苏令燚,你父亲十二年前为了挽救湾河,所以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相信你也是个好孩子,会为湾河付出什么的,对吧?”
我想说不对,可是话未出口,就生生的被沉了下去。
高二:王梦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