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有觉悟的时候做事总是那么决绝,不留余地,离开家径直走出村落,一路南行。
这个名叫沙麓的村的小村落地处沙蜮北侧,四周环山偏远落后。再向北是一个还未曾探知的世界,山外青山云外云,距离村落稍微近一点的地方还算安定,只有一些小型兽类,山林深处飞禽走兽种类繁多,如今初春已至万木抽新愈来愈多活动的兽类和禽类为沙麓村落的餐桌带来了丰盛的食谱。
蒙昧出门的时候部落的猎人们也已经开始整顿弯弓,磨锋刀枪,准备接受初春最仁慈的奖励。
蒙昧行走在路上,中午时分脚下的路已经越来越不像路,愈来愈窄,愈来愈崎岖,再走一段已经变成荆棘遍布的山野小道。绿色越来越多,是不是越是不为人知的地方春天就来的越早?失落就来的愈少?一路上风景愈发别致,偶尔会有灵兔,硕鼠飞快的窜过新旧交替的草丛发出窸窣的响声,然后消失不见。
一路行走,不知不觉中午已过,也不觉腹中有饥饿的感觉。林愈深,树愈静,一鸟不鸣山更幽说的正是此时的情景,脚下的碎石逐渐多了起来,道路变得难走,碎石隐藏在荆棘中让人防不胜防,再行片刻蒙昧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碎石的小道变成了在巨石间穿梭,仿佛刚才的碎石都是从这些巨石上剥落然后散落在周围一样。
这么深的山林一般是不会有人进来的,在巨大未知的环境中总会有很多让人吃惊的惊喜,当然危险也会隐藏其中,也许某处你没注意到的地方正有一直斑斓巨兽在对你垂涎三尺,拖着长长的口水呲着厚厚的獠牙,流露凶恶的眼神,用最低等的本能在喘息,在观察要不要扑上来把你撕碎然后饱餐一顿。
深山、初春、林静、人空灵、足以形容现在的状态。蒙昧爬上一块巨石,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忘了路途,忘了位置,忘了地域。索性整理整理衣杉在巨石上席地而坐,闭上双眼用心感受大自然最永恒的寂静,是的,只有寂静才是最永恒的主题,万物都只是过客,人类更是渺小,是山见证着千百年来各种生灵为自己而舞,舞完自己的一生,然后将它们归葬在时间的长河。
嗯?有人?
蒙昧听见了脚步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世界里这声音就像是让平静的湖面泛起波纹的一小粒石子,又或者蜻蜓点水的一击,和谐被打破了。
蒙昧睁开眼睛,一个老者从自己所在石头下走过,一头长发像散落的杂草,脸上的皱纹像新褪的树皮,布衣残破的不成样子,但被半个儒者教育过的蒙昧知道,那是一件软甲残破后的样子,造型古朴回旋的花纹依稀可辨,
微驼的背,一根长满青苔的手杖和同样长满了青苔杂草的草鞋,都看不出来它们原来的样子。
走的速度缓慢,那是很多老人所共有的步伐,一步一步稳妥坚毅。所过之处杂草仆地,碎石让道,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如此往复,每隔半个时辰老人便会从蒙昧所在的石头下经过,所有的事仿佛都与他无关,第三次经过的时候,蒙昧跳下石头跟了上去,没有交流,只是这样单纯的跟着那个老人,那条路给蒙昧很奇异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从未谋面的感觉,一走上这条路就像是在海域上空漂泊的海鸟找到一只可以停留的桅杆,像迷途的羔羊找到回家的路,就想这样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注意到自己有这个感觉后,蒙昧甩甩脑袋强行将这个念头甩出去,不禁抬头望向那个老人,消瘦佝偻,孤寂的背影如同站在高空鸟瞰此刻闯进深山的自己一般别无二致。
这条路好似通向无边的的尽头,却又会一次一次返回原来那块巨石的位置,从底下经过。
再次经过时蒙昧才仔细观察了这块石头,周遭布满青苔,有黄色线条的纹路,那个老人手杖每次一点在地上,石头上黄色的纹路就会亮一次,这石头像是有生命一样,不停明灭闪烁的淡黄色纹路像是人体的经络一样错综复杂。
老人和巨石,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几圈之后,蒙昧忍不住了,他打算主动攀谈搞清楚一些事情,求知欲是所有人的共同点,但只有儒者把求知的境界发扬光大,他们不像别人对于不懂的东西会直接开问。儒者习惯了用艺术的方式将未知的东西先是观察上几遍,独立思考理清联系,从实际出发以客观分析的方式解决问题,推理到瓶颈的位置才会虔诚恭敬的向别人请教,这是他们成为智者的一大优势。
往往他们总能对症下药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甚至将只有只字片语的零碎故事还原,或者将即将发生的事情预测的与实际不差一二,因为他们的的信条就是“晴时有风,阴时雨,世事本就无常,事实本就有常。”
蒙昧快速几步向前,在老人的正前方深深的施了一礼、恭声道:前辈,晚辈蒙昧有一事不明还请老伯为在下解惑。
“讲”老伯嘴唇翁动说出这样一个字,简洁有力,脸上古井无波。不!或者说是不没表情的一张脸,眼睛在散发下面看不见。可就是这样一张脸不但没有给人任何不舒服的感觉而是生出
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和感。
请问前辈此地名唤何处?
“燕晗山”老者在说话的同时也不曾停下脚步。
晚辈跟随老伯已经所走甚远,期间也不曾察觉到有转弯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是一条直道,可为何又会回到刚才的巨石之处。晚辈十分不解,还请前辈赐教。
老人继续行走,手杖轻点,草鞋轻踩,缓缓说道;一只火蚁在一火鸟卵上直行,最后他会回到什么地方呢?
蒙昧吃惊了,是那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说这个传说?
据古老相传,沙蜮极南地区与魔蜮相接攘,那地方千里黄沙,全年骄阳似火,流动滚烫的的沙河足以吞噬不小心闯入的一切生命,而就是在这个极端严酷的的环境中还是有生命存在——火鸟。
火鸟在沙蜮极南的赤沙河畔火桑树上生存繁衍,尽管千百年有无数帮派或天赋异禀之人对它们,对那片地域进行了无休止的探索,但得到的资料还是少得可怜。
火鸟以赤沙河中的火蚁为食,火蚁又以滚烫岩浆中的沙晶和一些其他东西为食,形成了一个极端条件下的食物链。
《奇兽志》有载,火蚁抱卵行终生难远,寓意火蚁在巨大的火鸟卵上行走感觉自自己走的很远,其实则只是在兜圈子。
蒙昧说了一堆,那老者终于抬起头扫了他一眼,糟乱头发下的红色的双眸,让人感觉置身于一片热气腾腾的火海之中,老者微微颔首说道;“不错,想不到你这后生长相和天赋虽然普普通通,但知道的秘闻还算不少,也算有些见地,果然有些儒者之风啊”!
老者语气沧桑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感慨!
蒙昧有行了一礼道,前辈听过奖了,晚辈所知甚少,只不过这个火鸟传说跟前辈又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老者笑了,问他,这山叫什么山?
燕晗山啊!蒙昧答道。
不,老者拿手杖指向那块石头,石头发出一明一灭的的黄色光芒与之呼应,老者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燕晗山,你误入此地,又机缘巧合之下登上燕晗山之心才能看得见我,你可以称呼我为转山老人,只是一个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未死去的老头子而已。
其实,也不知道是你闯入了燕晗山的世界,还是燕晗山闯入了你的世界,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燕晗山上一刻钟,
燕晗山下十年功。
访古觅今皆不见,
缘来自在此山中。
你去吧,老人吟出这样一首诗,余音袅袅,回荡在山林中,然后消失不见。
良久,蒙昧睁开眼,自己还盘坐在那块巨石上。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啊,刚才的景象历历在目!
从巨石上起身已经是日暮西垂,天色渐晚。咕.....蒙昧苦笑一声,原来是肚子饿了,这荒野之中当如何果腹?
向远处眺去,目穷极远。一切都清晰可见。
脑海空明,目光所及之处好似时光定格成一副工笔细描的静画,只要他想连那些树叶都可以数的清楚。
他不禁想起那首简单易懂的诗句,燕晗山上一刻钟,
燕晗山下十年功。
不这不是梦,刚才的经历不是一场梦,它是真实存在过的,燕晗山是,转山老人也是。
自己误入燕晗山,在燕晗山之心上无欲无求的悟道打坐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本以为自己的天赋此生就这样了,却不曾想还有如此巨大的惊喜,果然是世事无常。
他放眼望去山河尽收眼底,万木新春,视线移动,嗯?有果腹的东西了,不远处的石头上有一只灵猫在啃食一只灵兔的尸体,。
好机会岂能错过,他一步跃下巨石狂奔而去,要夺去猎物。
慢慢靠近之后,突然跳出,嘴里哇呀呀的乱喊一通,喵呜、将灵猫下的呲着毛跳起三尺多高,然后一溜烟窜的没影了。
反观蒙昧拾起还剩下大半只的灵兔脸上露出十六七岁少年还未彻底退去的调皮与顽性。满足的摸出怀里的火石准备晚餐。
寒夜已至,林中火光闪烁,少年的影子也鬼魅般不断摇晃不定。
狼吞虎咽的蒙昧,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黑暗中一双泛着蓝色幽光的双眼正在在注视着他,一步一靠近、、、、
悄无声息的一扑,然后是蒙昧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