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冬了,校内那几颗高大的银杏,唯剩下零星的几片落叶和触目惊醒的枯枝,而石板路上,也难觅落叶的踪影。落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在流动的时光和寒风中,消失 ……
我自幼生长在号称“蓉城”的成都,“蓉”既是芙蓉树,但却少见,反而蓉城的银杏却随时随处地看见。于是,并不需要长辈的教诲,便知乃成都的象征,蜀地灵气之所托。成都人习惯了银杏春时青嫩,夏时葱郁,秋时灿烂,冬时干枯。而深秋时节,当寒风剥夺了一片又一片银杏叶的生命时,飞舞的金叶便会把整座城市装扮一新。人,来来往往;叶,纷纷落落。落叶往往被肆意地清扫而人们也会在转瞬之间忘记曾经落叶的存在。落叶无痕,在路上,在人们麻木的脑海中。
常叹世事可悲,扫帚可以顷刻间蹂躏一层层的无力留下痕迹的落叶。有人冷笑,叹息道:“不是把银杏叶当做城市的图腾吗?”然也,然也!叶落无痕,人们将无数自己视为图腾的落叶,最终送到了焚烧场。落叶,是无力让世界记住它们的,当它顶不住寒风吹袭之时,便会悲怆落下,献给行路之人最残酷的终结之美。落叶被人们践踏过后,甚至是恶意把玩之后,就会在烈焰中化为一缕青烟,连“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机会都没有。落叶不会悲鸣,就算悲鸣后,也无人理解。叶落无痕,物质上,精神上,皆为空虚。
风吹雨打终献荫,满城无数独泣行;春时勇破坚干处,夏时展招薄单体;秋时北风寒冽冽,苦命竟短无力续。所谓天下爱叶人,乱踏把玩是有心,可恨昔日惜怜语,今朝唯留讥笑情,叶落无痕魂飘去,只恨此生拙无力。可怜冥烟向冬日,风雪过后皆散去,但见古木独掩泣,来年仍有新叶生,仍是无痕声尽断,人讥天工不作美,我叹人心利气噬,无痕落叶年年有,悲命苦运自古来。何日真心待落叶,纵算无痕也足意!落叶飘飘若飞燕,过客匆匆如纱冠。唯求飞叶向金霞,此生虽短史铭刻。若是人意皆如此,何谈叶落却无痕。
叶,一生短暂,毫不起眼,当它勇敢滴挡住烈日之时,人们甚至没有向其送上注目礼;当它精疲力尽,在死亡之前跳起迎接天命的舞蹈时,人们不懂得珍惜;当我们口头上大抒特抒对叶的赞美之时,却忘了在行动上给落叶以珍视。
让落叶最终扫于尘土吧,那是它出生的地方,阴暗、潮湿,却是无数落叶生命开始的地方;让落叶归于轮回吧,让孟婆将其化为一只曼妙的精灵,在一个我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的世界静静起舞;让无力在这世界留下痕迹的落叶留在我们心中吧,它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无论我们行到何处,它将一直与我们相伴。
无痕的落叶,早已又一次地铺满了这座匆忙的城市。或许,它也会混乱于我们内心之中的尘埃。当然,落叶依旧无痕,但我们,应为其壮烈的平凡致意,为它伟大的平庸而喝彩,为它永恒的无痕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