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我回了趟老家。
老家的门前还是那条曲折的乡村小路。它沟沟壑壑,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东风渐起的春天,往往让人粘上一身的尘。不过,正是有了泥土,才让小路边草长莺飞,生机盎然。小路上,真是充满了我年少懵懂的回忆。
入村后不远,是一古拙的石桌石凳,时光磨平了棱角,锃亮了边边角角。孩童时代的我常常缠着爷爷下棋。那时爷爷还很健谈,头脑相当灵活,手中的棋子神出鬼没。为了赢爷爷,我常常趁他不注意慢慢越过“楚河汉界”悄悄拿走一两枚棋子,看着爷爷一脸困惑,心里暗暗发笑。即使这样,仍免不了输。从鼓鼓的口袋愤然掏出几枚棋子,对着爷爷撒娇,“爷爷坏,爷爷不让着我!”后来,我赢了爷爷,赢了多少次,已经不记得了。而今,我多想再和爷爷杀一盘,或许还能偷偷让着爷爷。成长和成熟区别很简单,成长是你赢了爷爷,而成熟是偷偷地让着爷爷。
再往前走,是一破败的三间平房,墙壁上勉强辨认出“百货商店”的字样。这可是我儿时的天堂。逢年过节,我总是让妈妈牵着手,来到柜台前,指着亮闪闪的糖果道一句“妈妈,我要”。老板娘总是和善地说“呦,瞧瞧,又长高了,这孩子多好!”风吹过虚掩的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窗台上结了厚厚的蜘蛛网。如今,母亲和我在城市生活多年了。前几日,她过生日,我挽着她的手去逛街。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没有使母亲动心,嘴里念叨着“家里什么都有,我不要,别花钱了”。
家门口的老槐树依旧蓊蓊郁郁。我低头竟看到几根线头,捡起来一动,它成了几段,看来已经糟了。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可我宁愿相信它属于奶奶。奶奶是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我记得上小学时还经常穿奶奶缝的棉袄和布鞋。奶奶纳的鞋子针脚很密,穿在脚上不开线,也不夹脚,很透气,再寒冷的冬天也很温暖。每每放学,总能远远看到带着老花镜的奶奶坐在树下马扎上,旁边放着线筐,缝缝补补。那时的我太调皮,奶奶刚紉好的线,一下子被我拽坏,还朝着奶奶做鬼脸。而今奶奶的眼睛花了,做不了针线活。每次我为她捶捶腿时,奶奶都笑着说,“我真是享了俺孙子的福喽。”
今天,我再次踏上那条小路。那条曲折泥泞的路被笔直无尘的沥青路取代。一位作家说:“沥青路留不住时光。”是啊,土路上的温馨回忆伴着时光的打磨渐渐丰腴厚重。它在我内心慢慢延展,让我读懂了亲情,读懂了爱,未来的路上愈加成熟!倘若能改动一句佛教谒语,我希望是:一情一世界,一路一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