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苏子,那意料之外与情理之中的卓绝人生,流淌成一席传奇,演绎成不朽奇迹。
苏子,你是那年少成名的才子,连当朝文坛之首的欧阳修也不得不惊叹你的文墨之绝。一百年来的制科考试中,也只有你一个名字扣上了第三等的高冠。二十二岁中进士,二十五岁以文赋写就出天下闻名,这样平顺的命运初途,任谁都在意料之外。
苏子,你是文豪苏洵之子。家父严教,多少个月夜,你与子由为伴,倚灯寒窗苦读。二十年的艰辛将你打磨成一条素洁而高贵的灵魂,你用你热烈的豪情、卓越的政治见识于年少之时而名响朝廷内外,这一切又是多么的合乎情理。
转眼,你已为官于徐州之地三年,在陈公弼的刻严笃教下洗礼得更为成熟而转任湖州。
苏子,那一年,那风雨满天的一年,你一定曾仰叹御史台上鸣之戚戚的乌鸦绕柏树翙翙而行,你一定曾委言这是一场忘却良心的政治斗争,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外。当子由快马传信,你即将遭牢狱之灾时,你无措了。一篇《湖州谢上表》的感谢书成了何正臣手中那言之凿凿的污证之词,随之,罪证铺天盖地而来:不学无术、无视朝廷、所作诗文蛊惑人心、诋毁圣上声誉。这是一个“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的社会,意料之外的大难使得苏子瞢腾而神伤,于是,自杀的念头在苏子心间上下翻腾。
子由深谙其中渊源,哀言“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苏子,你立身官场,持司马光之政见,反对变法;你名气大,声望高,驳变法之文句可查可检,欲加之罪,更是何患无辞;你又深得神宗赏识,颇有博朝廷一席之位的架势,于是,变法势力相中了你污造成史上一场“乌台诗案”。舒亶言你反帝,以“流俗翕然,争相传诵,忠义之士,无不愤惋”而污;李定言你“初无学术,滥得时名”,甚至归结于“起于草野垢贱之余”;王珪更是可笑地拿出“蛰龙”二字诋毁你,神宗虽不至此般昏浊,然污言俗语瞬间倾囊而下,你罪状的出现自然也就在理之中的了。
然而,苏子,你是心境纯洁之人,你是不凡而矜持有度的人,你广交天下文人墨客,你以诚心待人,所以,于危难之中,解厄道场之人不绝也是情理之中的。张方平倚老冉冉之态而奋力上书,革新派代表王安石也看不下去了,为你说请,中间派大臣亦俯首而求于圣上。
此事终了,你于疲倦与狼狈中被迫流放,你出汴梁、过河南、渡淮河、进湖北、抵黄州。黄州这一隅之地,什么都没有给你,然而,出乎意料,你却凭着这般苦难而出落得虚怀若谷,文学创作达到顶峰。
苏子,你的人生其实始终是无法意料与情理可容的纠结。
宦海沉浮,将你磨砺得成熟而落拓,终了,人生多劫,你却因此于文学史上成就出了一席绚丽的传奇。你就是苏子,千年之后,让我想起聂鲁达的谨语: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历历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