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一路奔袭几千公里,在明媚的阳光下嘶吼着愤怒着,让人不知是该为了这疯狂将清澈的春天搅乱了而生气还是该为风不明原因的怒火而道歉,总的来说,大西北的春天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了。
出去,冷。风刮在脸上生疼,笑都僵住了。仿佛又回到冬天,强劲地风豪不留情地贯穿身体,击打着随风而扬的头发。天上的白云也跟着奔跑起来,一撇往日的安详静谧,在更加寒冷的高空被推着搡着挤压着,一起没良心地要离开这个偏僻的小城了。造物主真是心狠,硬要这阳光明媚的春天有一颗冰冷的心,是不是所有的温暖都暗暗带着刺骨寒剑呢?不过,想必风筝定会爱上这么个绝情的春天了。
想放风筝,可是没人和我一起去。记得有一年春天,我八九岁的时候,爸爸和我一起在偌大的体育场放风筝,我们的风筝可真是不争气,人家的风筝都放老高了我们的还在两三米处转悠,于是爸爸妻着自行车在前面放,我迈着小小的大步跟在后面追,追啊追啊风筝还是掉下来了,我看着别人的风筝,又气又急,可爸爸很有耐心,又继续放啊放啊,终于风筝飞起来了,我的风筝飞起来了,不比别人的高,也没有多底,就一根细细的线紧紧拽着,可这就够了,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本来飞翔的事情就只是个梦想而已,有风筝代我实现了就不该苛求太多,都说只有线牵着才能飞,我说不是,它就是没有线牵着也能飞,你把它向天上一扔,它不就飞起来了吗,人之所以觉得那不是飞是因为人也可以这么做,往上一跳就行了,而人是不能飞的所以那不叫飞。我说错了错了,鸟再怎么飞有一天也会掉下来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风筝一样,人一样,既然都是个飞,我想没有约束的应该更纯粹些吧,可人不承认自己会飞,是因为他们和风筝一样,都有一条细细的绳子拽着,不同的是,风筝的绳子可以看到,可以剪断,可人的不行。怪不得哪个宗教都说人死了是要上天的,不论是天堂还是西天,我想是因为,人只有死了心上的那根线才能断了吧,没有时间空间,没有欲望绝望,平静地飞吧,飞向阳光洒满的地方,这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真实的飞翔。于是我和爸爸收起风筝,一起回家,让快乐和不快乐的风筝都自由吧。
我现在想放风筝了,但这天真是太冷了,别说我爸爸,就连我也没勇气在大风里站上一两小时,这该死的春天,不给面子。
于是我就骑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小小的天空下转悠。我停在政府门前开阔的水泥地上,看着前方的车流向着涌来,在这个叉路口分流,匆匆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我的目的地在哪呢?大脑一片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没有回答。我只觉得自己象个风筝,被人放地高高的,可没人告诉我这是在哪,我要去哪,去了那儿干什么,为什么非要去那儿,我只是听见下面有人高兴地说:“高点再高点!”好吧好吧,高点就高点吧,没什么理由,但也没什么坏处,就让我兢兢业业没头没脑地往高了高了飞吧,只要大家都喜欢都高兴,我无所谓。现在我倒是开始同情刚刚被我骂没良心的那些云了,想来它们也和风筝一样,是被风吹来吹去的,呵,到处都是风,风的力量可真大啊。
那些问题又来了,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仿佛这些问题本来就没答案似的,不过没关系,早就有人给我说,你真傻,既然是傻子,想不到答案就可以不要想了,况且又是没有答案的答案,我只要,继续往前就行了,好在我没什么可要选择的道路,早就有人把路给我选好了,我只要在这条金光大道上大步前进就行了,没什么可想的,到处都会是温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刚刚见识过的那种温暖。
天渐渐黑了,这个世界是需要一些安静了。
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