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与灵魂中所需要的最基本的颜色,只有三原色与黑白,仅此而已。
------题记
红
在帕慕克的小说中,我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我出现在那些细密画家的笔下,被涂抹在血像鲜花一样开放的战争画面上,大师级诗人的长衫上,天使的翅膀上,少女的嘴唇上,尸体致命的伤口上和血迹斑斑的断头上。
没错,我的名字,叫红。我是红色,是世间最灿烂的颜色,是迸溅的鲜血的颜色,是奔腾的火焰的颜色,也是一种坚定的信念的颜色。
我,是骄傲的红色。我炽热,我刚毅,我强壮,我是羽翼刚丰满的雄鹰,我是东方刚升起的红日,我是伊果?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组曲》。我是一条滔天长河,汹涌在人们心中,拍打着撕扯着那脆弱的河堤,等待着崩塌的那一刻,激荡的河水将会淹没一切的一切。
我是红色。请回过头去仔细看着你的画吧,请在里面寻我的行踪。如果你几乎或完全找不到我的身影,你就是一个失败的画家,至少现在是。
黄
不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都是最活泼的。
如果你不信,就请看着我吧,在你的调色盘中。与红的热情不同,我的色调是明亮的,是光鲜的,是活泼的。我出现在未开放的迎春花的蓓蕾上,山野梯田成片如波浪般起伏的成熟的麦穗的尖端,刚出壳的雏鸡的潮湿的绒毛里。
没有人能完全抵挡住我。我被夏至的和风吹来,从莫扎特的《小步舞曲》中倾泻而出,人们的笑容使我迸溅于世。我是清晨透过树林洒在地面并不酷热的晨曦,是斑斑点点的明亮,是一圈套一圈六角形的倾斜的光晕。
但一般情况下,人们称我为“快乐”。那些乐观的时常微笑着的画家,将我毫不吝啬地大面积涂抹,形成一副色彩轻快的画面。或与红调成温暖和煦的橙,与蓝色调成清新透澈的绿色。
总之,我必须跳跃在一幅成功的作品中。
蓝
对于我,大家一定不陌生。
我想我是五彩缤纷的色彩中最受欢迎的。也许因为我的性格。正像我的本身的性质一样,我的躯体与心灵中填充着温和。自然中无处不留有我的身影。我是随着月亮引力而日夜潮汐的海洋,我是拥有日月星辰轨道的广阔无垠的苍穹,我是你从遥远的外太空注视这颗地球时看到的景象。我平静得像一面经过精心打磨的镜子,我祥和得像一位慈母脸颊上笑容,我宽容得刚死去的耶稣的面孔。
但我又是离人类最为遥远的。古时人类遥望天空的蔚蓝,叹息无法触碰到我,而真正能飞到天空时,去发现我仍那么虚无。当人们感叹我在海洋中的广阔,用透明的玻璃杯将泛着白沫的海水舀起,却发现我早已不知何时消于无形。
音乐家用流畅的连贯的音符或竖琴来模仿潜藏在风中的我。
白
虽然我跟绘画用的画纸颜色一样,但我永远不能且不会消退。
在众多浓郁的色彩中,我最为朴素、平淡。但人们总说我最没有情感,最淡漠,因为我的色调。的确,我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时候,永远都是用旁观者的眼光看待这一切。我现身于落满泪水的葬礼的各个角落,存于神圣教堂壁画中的信徒那拽地的长袍上,藏在冬天冰冷的六角雪花与天上飘过的丝丝浮云中。
我的作用是融合与淡化。在我面前,一切事物都如同过眼云烟。我的平淡也在绘画中起到了那么重要的作用。比如,红色,我若与红色相结合,我将冲淡那份炽热,将其化为淡淡的羞涩的粉。甚至在色彩中最浓重最深邃的漆黑,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淡化。
现在,还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将我表达出来。在我的世界中,一切都是虚无的,是一种空旷的物质,是一个与其它色彩完全分离开的独立抽象空间。
所以,绝不能遗忘了我。
黑
除了白色,我是集所有颜色于一身的颜色。我是你们接触最多的一种颜色,比如人类那可以直接暴露自己内心的瞳孔,比如亚洲人那直顺的如瀑布一般的头发,比如从生命的裂痕中飘出的死亡。我是阳光无法接触的无尽的黑夜,我是遥远凄凉的太空中的唯一色彩,我是从地狱的缝隙中不小心漫延而出的黑炎。我饱含着罪恶与欲望,撒旦从填满我的深渊中爬出,骷髅与鬼魂与我同行。
没有人能将我看个透彻。我像沉船无数的百慕大黑三角一样令人恐惧,我像险恶的黑寡妇蜘蛛一样充满毒素,我像寒冬里乌鸦的嘶叫声一样,凄惨诡异。但我也不止是邪恶的代表。我是中国古代那些文人的砚台中的墨汁,我是久远以前死去植物的尸体所化的煤炭,我还能揭露并且告诉人们世间不止只有美好。
我深不可测。
但你不必着意在画中加上我,因为我由命运为你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