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初,我从宁夏返回广州,列车经停兰州,因此得隙游五泉山。
五泉山位于兰州市区南侧的皋兰山北麓,因有惠、甘露、掬月、摸子、蒙五眼泉水而得名。它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毗邻三清观的酒仙楼茶社喝盖碗茶。
我在地处半山腰的茶社门前辟出的一块空旷地上撑一把遮阳伞,放上躺椅、茶案,逍遥自在地品尝起盖碗茶来了。自小茶倌拿来几小袋八宝茶、一大壶白开水,给沏上第一杯茶之后,我就可以自个儿浅斟慢酌,悠哉悠哉地直喝到茶座打烊,其间绝对没人催促离开。
所谓“盖碗茶”不过是当地的普通物产:以茶叶为底,掺点冰糖,放入枸杞、红枣、菊花、芝麻、甘草、桂圆肉、胖大海等,用开水冲泡。茶具也不名贵:塑料碟子上放一套塑料盖碗,旁边配一暖壶开水。
吹着微风,呷着茶水,俯瞰山下的亭台楼阁、旅客路人,极目眺望空阔的蓝天和被远山环拱的兰州城,多么惬意。
天助我也!正觉得热,就下起毛毛细雨。雨带像天上垂下来的帘子,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地飘移过来飘移过去。雨脚落在炙热的地面,立即汽化为阵阵轻烟,被风一吹,四处弥漫。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朦胧依稀,干燥烘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湿润清凉,沁人心脾。好一场及时雨啊!让我在特别的地方欣赏到一场特别的雨。这场小阵雨,不仅滋浥兰州的山峦城郭,也恩赐我心灵的洗礼。据说,这里几乎不会下大雨,下雨的时间也不长,真是恰到好处。
雨来的时候,人们纷纷躲避,我却纹丝不动,好像它就是心灵枯涸的我冥冥中所要浇灌的那么一场甘霖。我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到来,准备任由它把我从头到脚淋一个透彻。
不久,雨过天晴,阳光照到了我的所在。于是,挪了个窝,在另一把遮阳伞下重新摆开桌椅喝茶,后来干脆光着膀子,四仰八叉地趟着,美美地睡了一觉,趁机当了一回“山人”、“散人”,不管斯文不斯文。
远望兰州市区,近看五泉山野,闪念间萌生一个想法:时间的脚步在那边是那么匆忙急迫,在这边却是这么舒缓悠闲。我一下子发现了一个新的自然奥秘——“时间的城市效应与山野效应”。
假座“三清观”,高踞“三清境”,酣睡一觉,大有仙界一日,凡间千年的感觉。我仿佛就是无量天尊,已得道成仙。“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悠悠乎与灏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
此时此刻,我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高踞山腰,近观玄览,看看自己,再看看山下城中那些往来屑屑、耽于营生的人,便顿觉自己一下子成了超凡出世的“高人”了。
这与其说是品茗,倒不如说是我这个来自大都市的人偷得浮生半日闲,逃避尘嚣,亲近自然。尽管时间短暂,茶罢,又要下山赶路,重新回到那遥远的大都市的某个角落,拿起粉笔,为讨生活而劳碌。
人不能总那么劳碌奔波,要学会忙里偷闲,得张中有弛,劳中有逸。如今,离开工作节奏快、生活压力大的大城市,客席酒仙楼茶社,不解放自己,更待何时?
我突然感悟到,喝八宝茶,就像修道参禅,就像胎息、打坐、辟谷,可以虚心坐忘,清静无为,得到内心片刻的安宁。八宝盖碗茶,就像慈眉善目的道士僧侣,在细语喁喁地给我讲道经佛偈(ji),慢慢点化着我,使我身心俱净。随着茶味由浓到淡,我亦暂时淡忘了以往的愁绪杂念,差点想在此遁入皈依,真是“匆匆过兰州,迢迢返羊城。娇阳照五泉,微风拂三清。撑伞设椅案,濯杯沏茶茗。城阙遮望眼,佛道平心境。”
花10块钱,喝几碗茶,得一阵优闲宁静,发一通冥思遐想。茶虽便宜,却充满文化内涵,能让人悟出道滋佛味,其价值难以估量。
广东广州美华中学高三:梁永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