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劲的蒙古-西伯利亚高压开始减弱的时候,怒号的北风便到了穷途末路,来自西太平洋的温暖气流终于料峭春寒完全消退之前赶到北国上方的天空,我却固执的认为,这是花信风,带着生者对逝者的慰问,逝者对生者的祈福。
一
舅舅,一别十年了吧,原谅那时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如今你那音容笑貌就像一张泛了黄的照片,在岁月车轮的碾压下起了边角,模模糊糊的只剩下一个影了。
原谅我关于你的记忆所剩不多,但我还是清楚地记得你那高高的颧骨,直挺的鼻梁,在脸庞与鼻子两侧相接的地方有两道深深的纹路那时候我总能看到你骑着一辆高樑的自行车,从大街小巷中穿过,我站在路旁,唤你一声舅舅,你停下车来冲我笑笑,然后又骑上车子走了。那时候我多么想能够坐在你车子的后座上,然后想象自己像只鸟儿那样自由飞翔。
二
姨妈,原谅我在你走之时没能去为你送行,想来去天堂的路一定会很孤独吧。
母亲说,在外婆辛苦了大半个辈子养育的四个姊妹中,唯独姨妈是最坚强的。是呵,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你那挺直的腰板,略显富态的身姿,赛过男子的又高又阔的嗓门,可偏偏坚强如你,却早早的就撒手人世。外婆说你早些年闯过关东,怪不得那年冬天我在你家院子里玩耍,双手被冻得通红,你见了,一把扯过我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拉,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你手上那层粗厚的老茧,然后你就操着异地的口腔说,冻下爪子来了没有?想来来只有东北人会把手叫作爪子吧。亲爱的姨妈,传说使者会变成天上的星,不知你是哪一颗呢?
三
大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姑且唤你一声大伯吧,也许你已把我忘记,毕竟转眼间已是好多年了,可你依旧还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记得吗?那时外婆家与你家只有一墙之隔,一棵高大的槐树一直茂盛的生长,探过了两家的墙院,我喜欢顺着那颗槐树翻上并不高的土墙,看你家忙忙碌碌;喜欢站在那墙角下,看你家烧火做饭升起的青烟袅袅,听那干燥的柴禾在火苗的舔舐中哔啵作响。记得吗?你教过我包饺子的。我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你家的天井里,你手把手的教我,然后我就闻到你身上略显陈旧的气息,看到你因喜欢抽烟而变得发黄的牙齿,以及因过度劳累而早早爬上眼角的皱纹。
四
爷爷,原谅我没能看您最后一眼,因此心中积郁着万分愧疚,你在春分那天离去是冥冥中天在注定呢,还是说在这万物都开始复苏的季节唯你长久的悄然而睡是你一个人毅然的选择呢?,
记得吗?年少的我喜欢跟着你在村里闲逛。我总嫌你走得慢,你戴着一顶毡帽,背着手,佝偻着腰,徐徐前行,口中不紧不慢的说着,莫催莫催,就来就来。那时候,我和哥哥喜欢替你卷旱烟,然后看着你在自家的天井里迈着蹒跚的步伐,拾起地上的一片片落叶,看着你望着那棵梧桐树的顶端怔怔出神,那应该是你年轻时种下的吧。再后来,你变得嗜睡了,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我悄悄走近你身旁,想吓你一跳,你却只是睁开眼挠挠头又继续睡去。终于,这次你是真的睡了,永远都不会再醒了。你安静地走了,但您的儿女在茁壮的成长,你的厚实,有如这片广阔的土地。
四季变换,寒暑易节,是否人的生命也如这般周而复始,步入往生,踏入轮回呢?每个人都在成长,每个人又都在老去,逝者应当无所牵挂,生者应当好好活着,唯有这样,能让生者和逝者拥有彼此的安慰吧。
泰戈尔说:“让逝者有那不朽的名,但让生者拥有那不朽的爱”作为生者,珍视生活。珍视美好,珍视亲人以及所有关心我们的人,是对逝者最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