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现在经常去邮局。 邮局里只有一个信箱,一张工作台,一个邮发员,小巧得如同一张绿色卡片。
其实,女孩先未曾注意到这个邮局——这几个月来,她连整条街都懒得注意了,更何况这个小小的邮局;远方也没有可交的笔友,没必要去寄信。她终日沉默着,低头字街头匆忙而忧郁的走过。
女孩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对这个邮局产生兴趣的。那一天,同桌欣说,顺路给我寄封信吧!拜托了。 于是,女孩第一次走进了邮局,随意地把信一塞,正准备离去。突然,在那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用她眼睛扫过工作台时,她楞住了,禁不住盯着工作台后那张面容,惊讶的几乎叫了出来—— 爸爸! 她头脑飞速地闪过这两个字眼。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张脸酷似父亲!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这个男邮发员抬头(他正专心读一本什么书)注意她,女还是不会急忙收回眼光,跑出邮局的。
爸爸还活着吗?女孩反复问自己,兴奋了一夜。第二天,她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乡下,伫立在自己父亲的坟前。 爸爸! 女孩心底深情地呼唤着,像一个梦!泪水模糊了她美丽的双眼。 女孩眼里幻化出爸爸那高大英俊,轮廓分明,和蔼可亲的影象,随之,这个影像从电线杆缓缓飘了下来……还记得当天的她和爸爸妈妈准备去度假游玩,可不幸的是,爸爸在马路上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爸爸,为什么?该死的是我啊!自小至爱的父亲啊,您在何方?是在极乐世界吗?——女孩泪如泉涌。 女孩第二次进邮局却不是因为发信——根本没有人再请她寄信了。她那冰冷无情的脸色和那孤僻的性格使同学对她望而却步。
起先,她在那绿色门前若有所思地停住,似乎是身不由己,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做。到底是什么事?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反正很重要。于是她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直到她看到男邮发员镇静熟悉的脸,心里才开始默默后悔:进来干什么?有点莫名其妙是不是?然后,她瞟了男邮发员一眼,他突出的半个脑袋和一对刚毅的眉毛使她禁不住回归那遥远的岁月……爸爸!她始终还是忘记不了爸爸临死前看着她那种心疼和舍不得的眼神。 “你发信吗?”他追问,将不经意瞟了一眼的女孩的目光投向书本。 女孩这才回过神,目光闪烁迷离,支吾地说:“哦,买……买一封信封。” 接过信封。他的手白里透红——恐怕这是和父亲唯一不同的。父亲有着一只怎样的手啊,黝黑而略显粗糙,那是父亲整天在烈日下工作的结果。可那也是一双至亲至爱的手,它曾无数次行云流水般轻轻抚过女孩的脸,抚过她那孤单的心灵。
次后好久,镇上如果有细心一点的人,一定会注意到这个情节:一个面色忧郁的少女默默走进邮局,怯怯走进工作台,递上一张毛票子。趁邮发员取信封的功夫,她偷偷端详他。然后,她执着一只洁白的信封,匆匆走出邮局。 女孩这样日日重复着,攥着白信封走过冷寂而悠长的街道。她一路行走,一路默默流泪。如潮的感动和心中的思念悄悄抛洒在悠长的街道,以致她不得不执意地认为父亲还活在人间。是的,至少,父亲活在她心中。 岁月的流逝中,一切都在悄声无息的发生改变,凡事无非如此。 终于,女孩不再去邮局了。她知道自己已倾尽了对父亲的亲情和思念。使命完结也就超脱了。 在一个夏雨沥沥的午夜,女孩静静地坐在桌前,一边聆听着雨拍打窗的声响,以便一封封整理那一扎崭新的信封。一数,整整八十八只。
八八。女孩反复地默念着,泪水再一次和着雨水流淌。思念潮水般穿越岁月的堤岸,漂流至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