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山常年被雾气笼罩,三五天便有一场雨,因而有烟雨之称。
也因为这常年的烟雨,此山上倒还翠绿,平时也少有人涉足此地。
夜色即将弥漫大地,而此时的烟雨山上却多出许多人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年轻轻的,衣着不凡,而且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停着七八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跑车的大灯都开得十分亮。显然,他们不是高干子弟,就是富二代一类的人,总之身份不低。
这么多人中,有两个比较特殊的,一男一女,都站在众人的前面,女的手里还掂了只枪。
男的十分帅气,抱着女人的肩膀,十分妖冶地说:“王文欣,杀了他!”
这个叫作王文欣的女人也十分的漂亮,但此时泪流满面,不住地摇头,而且都快要泣出声来。她看向前方,在她目光聚焦的地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的膝盖处正往外冒着鲜血。
“怎么?下不去手吗?”男人皱紧了双眉,话语间的不满也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看来你对他还是余情未了啊!”
“我……我没有……”女人还只是哭。
“那就开枪!杀了他!”男人面露狰狞,一只手更是托起女人拿枪的手,枪此时就指着乞丐,“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不行……我……不行……”
“什么不行?!”男人很大声地吼了出来,“开枪!!!”
“啊啊啊──”女人闭起眼睛尖叫出来。
“嘭!”
万籁寂静!
不过──
“妈的!再开枪!”
原来刚才那一枪只打在了乞丐身前的山石上。但乞丐仍旧吓得后退了两步,而他的身后就是不见底的悬崖。
开了一枪的王文欣已经近似虚脱,刚才因为枪的后坐力还差点一腚坐到地上。
二人身后有一个中分头的高个子男的觉得此时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从腰上掏了一把枪,站到二人旁侧,枪指乞丐,对已经看似有些神经质的男人说:“张少,让我把这个杂碎杀了吧?”
这个张少扭回头打量了一眼中分头,话中尽是刺地说:“赵泉斌你丫傻呀?!没看见我这里有枪吗?眼瞎了?!我杀人还叫你帮忙吗?!我自己没手怎么的?我自己就不能杀人吗?!笨蛋!蠢猪!”
赵泉斌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到底还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呢。不过有一个好像和赵泉斌关系很好的女人走了上前,对发疯的张少说:“张少,你消消气,泉斌他也就是不懂事,实际上他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这就把他拉走,你也别气了!”说着,女人还对赵泉斌挤眉弄眼的,最终让这个家伙明悟过来了。赵泉斌也忍气吞声地说了一句:“张少,这事我做错了,你别生气!”说完退到一边自己生闷气去了,谁叫人家的爹妈位高权重,自己惹不起。
其实刚才也有和赵泉斌一样想法的,不过没赵泉斌的脚步快,但也都很庆幸没他的脚步快。
……
刚才发生的事让大家都静了好一会,直到对面那个乞丐痛得呻吟一声并摔倒在地,众人才重新看先那个都快不成人样的乞丐。
这个乞丐其实有着不错的容颜,而且身材也不错,只是这身装扮造就了他的寒酸。
他叫墨玉寒,曾经也是众多纨绔子弟中的一员,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自己的家族很快没落了下去,自己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有还权势尚存的也明哲保身起来,没有向自己伸出援手过。甚至有的人还对自己讥笑谩骂,不顾一点往日的交情。世态炎凉至此,墨玉寒唯有苦笑。
墨玉寒有个妹妹叫墨玉诗,被警务人员用“十八大酷刑”活活煎熬致死,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当然,他的父亲也死了,为了掩护他逃离众纨绔恶少的魔爪,被这帮畜生用铁索拴住双手、拖拉在汽车的尾端,最后被拖了两公里才面目全非的死去!
墨玉寒回想到这里,眼睛都已经红了,他在无助地哭泣:
王文欣本是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家颓倒后,她做了张家的女人。而恰恰就是这个张少弄死了自己的父亲!
自己早已经哀痛过,而且持续了将近两年。这两年来,自己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遭人冷眼,被人唾弃,为了不被饿死在垃圾场吃那些被倒掉的剩饭渣滓。不仅如此,为了不被这些恶少的狗腿子们找到自己,自己还得东躲西藏,不敢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所以只能做了两年乞丐!
可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今天又要把自己找出来,折磨一顿后再由自己以前的女友杀了自己?
我只想活下去啊!
……
是呀,他已经不是往日的那个高傲公子哥,他只是一个像狗一样人,祈求世界可以给他一个生存的空间罢了!或者他连一只狗都已不如!
他以前是一个纨绔子弟,只是仗着自己老爹的势力牛逼轰轰,没什么真本事。可能,当时家道突然衰落时,他有想过自己以后不堪忍受的痛苦生活,他会觉得自己过不来那种生活而选择自杀。但那段时间毕竟过去了,他也没了那时候要死要活的勇气。不是他深深地认识到什么“活着才有希望”一类的道理,而是他真的没有了去自杀的勇气。
比如此时,他的身后就是悬崖,或许他只是有一点自杀的念头,身子只是往后挪不到一尺的距离,他就能解脱。这样做,不仅帮了自己,还帮了那个被人逼着还不敢下手的前女友。
可惜他没胆,他只是微微摇头,眼里流露着对众人的祈求。他的嗓子已经因为太过沙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少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似乎就是因为墨玉寒这样的表情让他很是享受。
“哈哈……你们看!咱们那个往日风流倜傥的墨玉寒墨大少在干什么?他趴在那好像一条狗一样!是不是?!”
没人认为张少的话有什么不合礼仪,因为众人都是深悟弱肉强食的世道真理。
墨玉寒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一种叫怜悯的神情,想当年,这是自己经常表现给其他人的。
张少托着王文欣的下巴,使得王文欣直视着墨玉寒,所以墨玉寒也在她的眼里见到了怜悯,另外还有厌恶。
是呀,没有女人会喜欢一个懦弱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是自己最亲密的人,更何况不是!
“文欣,开枪,杀了他!”相对于刚才的话,张少这次说的很温和,但一样不容人违背。
本来众人以为王文欣还是不肯呢,谁知她停止了抽泣,深呼吸后说了一个“好”字!
在众人──包括墨玉寒与张少──的惊疑中,王文欣开枪了,虽然这一次又偏了,但她接着又来一枪!
惊愕还挂在墨玉寒的脸上,他出自条件发射为躲避子弹向后移动,然后竟一脚踏空!王文欣又开第三枪,可墨玉寒已经掉入悬崖了。下坠前他被一块小石子击中了额头,所以大叫了一声,随后又被灌进口鼻的空气止住了叫声。
“死了?”张少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虽然这就发生在他眼前。
将王文欣手中的枪取下来,子弹退出膛,张少走到悬崖边上探出头看了看崖下的浓雾,而又因为天已经暗了下来看都看不清。于是他又走回来,貌似很放松地挥了挥手臂,语气也无比的轻松。
“好了,一切都完结了!都结束了!不是吗?呵呵……”
说完也不顾他人脸上什么表情,他径直走向他的那辆奥迪A8,开门、坐进去、关门,没一点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赵泉斌和那个与他关系很好的女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股恐惧。
确实,能够在杀过人后还如此镇定的人虽然有,但却肯定不多见,而如此年轻的更是万中无一!如果做这样的人的对手,一定会死很惨!
由张少带头,这么多的纨绔子弟纷纷离去,王文欣也由一位女士带着走了。最终,整个烟雨山又重归往日的安谧。
……
因为墨玉寒的嗓子已经沙哑了,所以他掉下山崖时都没有叫喊出声,即使出声了,估计那种嘶哑又不响亮的声音也只能被当成风的声音。
所以墨玉寒没死,那些人却觉得被子弹打中又掉入悬崖的墨玉寒一定死了,恐怕此时墨玉寒已经被摔得粉身碎骨了。
实际上悬崖峭壁上就有很多延伸长出的树木,松树为多。墨玉寒下落时被三五棵松树减缓了动能,落到崖底时,那速度已不足以摔死他。
但崖底的地面也有些倾斜,顺着坡面墨玉寒滚入了一个积了不少水的半月山洞里。只等身体一停下来,又饥又痛的他立刻就昏死了过去。
他昏死过去的时候,崖顶的一众纨绔子弟也正由张少带头开车走人。
王文欣坐着她的一个好姐妹的法拉利。此时她的手还哆嗦着,脸色惨白。
“文欣,都过去了!过去了!”朋友安慰她。
“我……我开枪杀了他?!是啊,我开枪了!他一定死了!”王文欣好像要发疯,双手插进头发里,又表情十分痛苦地摇着头,“他为什么不躲开?”
她的朋友也很无语,难道要告诉她墨玉寒那时是躲无可躲吗?她只能说:“好了!回家后先洗一个热水澡,把这个不愉快的事忘掉!”
“你以为我能忘掉吗?”王文欣又忽然正常起来,“我杀了人,还是一个那么特殊的人!我怎么可能忘掉?!”
“总会忘掉的,你多想想开心的事,别总是提杀呀杀的,时间会带走一切!”
“是呀!时间会带走一切……带走一切……”王文欣的声音渐渐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