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热闹起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山林中回响,那是伐木机器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一颗颗苍翠的树木倒下来,被乡亲们装上车,拉到城市,钞票一张张地飞进人们的口袋,大山里的人们笑得合不拢嘴。
上个月,白家后生俊杰从城里回来,崭新的轿车停在村口,乡亲们听到消息,纷纷扔下手中的活计,前来围看。看看这个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后生,此时的白俊杰,一身米黄色的西装,皮鞋干净的竟能映出光来,好不气派! 孙少安——这个从未走出过大山的农村青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白俊杰,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一个是大城市里斯文的知识分子,一个则是土里土气的农民,虽然二十出头,但少安手上的老茧早已经脱了好几层,长年曝晒在日头下的皮肤显得黝黑。看这那个被乡亲们团团包围的年轻人,孙少安隐隐生出一种自卑感。
白俊杰回来不久就提出要带领乡亲们开山致富,起初乡亲们听得一头雾水,当白俊杰站在村委会的场院中间,指着村庄上方的这片山林,绘声绘色地描述完他的致富经后,乡亲们终于听明白了。是啊!自己世代守着头顶这片山林,不开采岂不是可惜了!不只是山林,连山上的石材,挖出来都是大把大把的金钱呐!人们围坐在白俊杰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从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庞看上去,仿佛他们自己的腰包已经鼓了起来。“白家出了一个好后生啊!”人们不住地点头称赞。
“我不赞同!”一声闷实的话语从场院的一角传过来。乡亲们一愣,不禁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孙少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白俊杰,“俊杰,你给我们出了这个主意,真的是为着村子好麽?”孙少安站起来,走到白俊杰跟前,“山里的树一旦被砍下来,村子就失去了根基,就像一潭水没了源头,早晚要干涸!”
“咱们村子守着这大山不去开发,就是浪费了一个聚宝盆!我这么做,自然不会害了乡亲们!”白俊杰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毫不示弱的驳了回去。
乡亲们看着院中央的两个年轻人,心中也是一阵盘算。孙少安虽然年纪不大,但他聪明,果敢,有见地,是村里年轻一代的人杰。他的话让他们不得不思量一番。尽管如此,在他们心中,俊杰还是要比少安更有才干一些,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是文化人,想来不会让乡亲们失望吧!
村里最终做出了决议,就按白俊杰所说,开山致富。村支书把少安叫到一边,语重心长的劝导他:“俊杰是从我们大山里走出的人才,世面总也比咱们山里人见得多,你看......”孙少安没有说话,对着支书轻轻点了点头,一个人转身走出委会的大门。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安,一定要做点什么,他心里筹划着。
大山开始热闹起来了。人们看着伐木、采石的工具被运进来,一个个摩拳擦。,半山腰郁郁葱葱的山林,好像不再是一片青翠,而是发出道道金光,在他们眼前一阵阵的闪烁。
忙碌的景象持续了半年的时间。一场暴雨使山林复归寂静。那场雨下了整整一天,山上的土石被雨水浇透,渐渐地松软开来,山路变得崎岖不平。村子里的人都窝在家里,没有出来。夜深了,仅能听到远处几声犬吠,在村庄上空回响,村民们在梦里继续大把大把地攫取着钱财。
“砰砰砰!”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快起来!泥石流来了!”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震惊了。然而来不及多想,就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惊醒了,“快往山上跑,快,跟我走!”一家一家的村民都被叫起来了,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出家门,依靠着本能跟着眼前这个人拼命的往山上逃窜。山间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巨大的石块伴着泥流从山上倾泻而下,转瞬间把村子吞噬了大半。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人们,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他们望着山下自己的家园,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树木都被砍光了,泥石流就这么轻易的吞掉了他们的家。
“山林是大山的根啊!没了它们,我们早晚得受到大山的惩罚!”孙少安站在人们身后,低沉地说道。村民们回过头看着他,这才想起来,正是这个年轻人,一家一户地喊开了门,把他们从死神手里救了过来,看着孙少安,他的形象慢慢地高大起来了,村民们想起当初他在村委场院里说的话,人们低下头,羞愧难当,活了这些年纪,还不如一个后生。
“山被毁了,往后怎么办呢?”
“晚了,当初要是听少安的就好了,唉!”人们终于开始为自己的作为后悔了。
“还不晚,”孙少安指着后山,“这几个月,我在那里种下了树苗,来年春天,我们再继续的大面积种植,慢慢地把大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吧!”这时人们望着孙少安坚毅的眼神,心中充满了希望。
“真是个好后生啊!”人群中有人发出赞叹!
“是啊!是个好后生!”大家随声附和着。
只不过,这次说的是孙少安,一个长在农村并没有什么学历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