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吧,在这应是春光明媚的阳春三月里,天,阴沉沉的,仿佛快要哭出来。她不由得拉紧了衣角,冷,风有些大。
因为住在郊区,每次乘坐公交车去市里总得有半个时辰。今日心情无故的低落,索性就在一个陌生的小站下了车。
她沿着一条小道,不停地往里走。小道两旁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很多门都关闭着,门前总拴着一条土狗,见着她便狂吠不止,她一脸漠然地皱起了眉。路,泥泞不堪,不只因为下雨,当地人喜欢在屋外建一水槽,排水措施又未做好,洗衣服洗菜之类的污水就四处漫开了去。她极为小心地行走着。
七弯八拐,穿过小道、一片田地,她意外地来到了一个山头,有些欣喜的爬了上去。深呼吸一口,她微微一笑, 打开背包,拿出一个小巧的DV,开始拍了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是朴实的,漫山遍野盛开的小小野花,刚从泥土里探出头的小小青草,去年秋冬飘落在地上枯黄的叶,以及它们头顶上树梢那一片正走向繁茂的叶,还有那偶尔停歇的小鸟,树枝上“吱吱”乱叫的小虫……
镜头不断地转移,她的心也渐渐地明朗。是的,仿佛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感到寂寞,也许自己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如那花、那草,在这里,她才有回到家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把这一切拍了下来,把这一切再一点一滴的封存在心里。
她其实并不懂摄影,但她的DV给了她想要的——记录的快乐、简单的快乐。
她太寂寞了,她的文字、她的画儿都逃不开孤独的枷锁。没有人深深地理解她、靠近过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寂寞地行走着,沉默,有时是她唯一的语言。
她不理解,却从未想过去抗争。习惯了,寂寞也没什么不好。其实她有时也会很狂热,但那只是她心中偶尔的涟漪,瞬间便恢复平静,如止水,如死水。
镜头里,远处的天空中飘着一个小点儿,那是被放远了的风筝。风很大,它摇摇摆摆的,努力挣扎着不使自己下落。她饶有兴趣的让镜头一直追随着那只风筝。突然,她的心一紧,因为它斜斜的坠了下去。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它落在离她不远处,她将它拾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一个满头大汗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他大约十来岁光景,瘦瘦小小的,身上有些脏兮兮的,手里还拽着那卷残余的风筝线。
她将风筝递给了他,他甜甜一笑,谢过了。她看着满身尘土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弟弟,心里生出一片爱怜。她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小男孩,示意他走过来。她按下DV的回放键,他探出小脑袋过去。
他满脸惊奇地看着那些感动她的点滴,拍着手笑道,“那是我的风筝,啊,那是我吔。”他又崇拜地望着她,“姐姐,你好厉害哦,会拍电视哦。”
她笑了,想了想说,“你想上电视吗?”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喜悦。
于是他开始摆出各种POSE由她拍摄,然后两个人一边回放着欣赏,一边哈哈大笑。
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过来,天越发的阴沉了。
“姐姐,快下雨了,一起走吧。”小男孩对她说。
“嗯。”她一愣,随即笑了,“快跑吧!”
她匆匆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由于出门未带伞,此时只好将背包顶在头上。小男孩也将风筝顶在自己头上,完全没想到雨会打湿它。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多年的老友,然后冲下山去……
总是这样,去时的路程崎岖漫长,回时却有如一步之遥,有时人的心境可以左右一条路,难道不是吗?又来到那个小站,雨还未落下来,她将背包重新背好。
“姐姐再见!”童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他,小男孩举起他的风筝,蹦蹦跳跳地走了。
此时,她不经意瞥见了自己在对门商店诺大的落地窗里的影子。一件微薄的黑色长毛衣裹着她瘦长纤细的身段,紧紧的白色牛仔裤加头上一顶古怪的黑色宽边花帽。她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伸出舌头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远远的,载她回家的公交车缓缓地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