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的爷爷死啦!”

我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奶奶，她也同样的看着我。瘪着小嘴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看我的反应。

“是这样的吗?就是8楼的那个爷爷?”出于礼貌，我做出吃惊的表情。

那老奶奶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一脸兴奋的看着我说“可不是吗?我就说过着几天一定会在周围死人，因为老王家的那只黑猫最近三个夜晚都在鬼叫，向阎王爷报信呢。还有那只鸟，就在二狗家周围叫着‘死姐姐’‘死姐姐’。看来这次是二狗爷爷摊上了。阿弥陀佛。上天还要让我活一阵子呢。”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就找借口溜走了。

下午，二狗家楼下搭起了丧事专用的大蓬，“噔噔铛铛”好不热闹。

“哟，这不是莞婕吗?快来坐啊!”二狗的伯伯看到我，连忙跑过来招呼我坐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仿佛家里并不是有丧事，而是一场联欢会。

我穿过长长的灵堂，在灵堂的最里面找到了一个人独自流泪的二狗。一脸茫然的看着爷爷的遗像。

“莞婕，我对爷爷说话现在他会听到吗?”二狗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说。

呃，他应该会听到吧，也可能不会，这个我也说不清。”面对二狗一脸相信的眼神，我只好含糊的答应过去。

晚上，楼下灯火通明。

“来来来，大家使劲吃啊。三娃他爹，喝好啊。五婶，再拿三坛酒来。”二狗的伯伯满脸通红的脸上放出油光。声音因为大声的招呼而变得嘶哑，黄黄的牙齿不断的向外飞出唾液……他轧已经兴奋到了极致。

“二狗，你还傻愣在哪儿干嘛，快点过来吃啊!”同样兴奋的二狗的伯娘对着二狗大声招呼。

二狗愣了一会，勉强的站起来，走到饭桌前，用眼泪浸湿了那白白的米饭，吃了几口便起身，走到爷爷的棺前坐下。

“我说，二狗他爹，明天有乐队来给老爷子热闹，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是要做一下孝子，免得人家说闲话。”吃饱喝足的二狗伯伯剔着牙对二狗的爹说。二狗的爹听了，没有做声。倒是二狗有股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天晚上，楼下依然灯火辉煌。

乐队奏响着所谓的热闹。二狗和他的亲戚们个个披麻戴孝。站在爷爷冰棺的两旁。乐队的歌手在众人面前演唱了最为动人的一首歌，唱到了二狗心里最柔的地方，二狗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歌手开始做戏了，对着二狗爷爷的冰棺又是哭又是喊。这时，二狗的伯伯突然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下。一直等到歌手把戏做完，最后唱完时，二狗他伯伯还夸张的吼到“老大人，你走好。”

然后，一切的做戏化成了烟，顺着二狗为爷爷烧着的香，飘上黑暗的天空。

二狗起初还为他伯伯的举动很是感动，可等一切结束后，二狗看着他伯伯的眼……没有痛哭后的红肿，没有红红的眼眶，甚至眼睛都没有湿润。

看看，我家大娃他爹真是个大孝子啊!”二狗的伯娘乐呵呵的对左右街坊说着“看看他多孝顺啊。”

“哦，是啊，跪着知道唱完呢。”一位街坊说到。

“就是啊，这家大哥可真是好啊。”另一位街坊也说到。

此时，二狗什么都明白，看清了世界才知道它华丽面具下的虚伪。

“我家兄弟，老太爷的骨灰盒由我来买就是了，免得大家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孝顺。”二狗的伯伯仍是红光满面的，跟一脸苍白的二狗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二狗的脸也渐渐变红了，不知他从哪儿来得力气，朝他们伯伯大吼起来。

他大伯先是一惊，后来大叫“快叫道士先生来，二狗不孝，二狗被他爷爷附身了!”

后来众人拉走了仍在唾骂的二狗，一场闹剧似乎被平静下来了。二狗的伯伯还是笑嘻嘻的陪着大家娱乐，早已把那事抛在脑后。

我呆呆的看着这场家庭闹剧，转过头，看着二狗爷爷的遗像，黑白的画像中，那双灰色的眼睛透出的目光似乎显得格外清澈，仿佛看得清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