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越女说我?
我静静地躺在这里，周围只有山，一群连绵不断的大山。不知道岁月如何流失，但我知道岁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每一天，看晨出昏落，伴着这群一言不发的大山。
这天，一棵小嫩苗出奇地呆在了我的身边，难得有新的生命在我身边成长啊！但是，我发现，她和我一样，没有同伴，孤零零的一个，很安静的在这里生长。
所有新生命都显得那么的脆弱。她那瘦弱的躯体更是像被风一吹便会折断似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我将自己清澈纯净的血液灌输给她。
我很高兴。我可以每时每刻都听到她那富有节奏的呼吸，看到她在微风中左右摇摆的身姿，甚至感受到与我同步的脉搏声。我知道，她也很高兴。
我终于觉得岁月在流失了，因为我看到她在长大。没有叶子的衬托，但有那根挺拔翠绿的躯干撑着，亭亭玉立，并没有因头上那朵大红花给压弯了腰。
“你很漂亮。”说着，我靠过去让她看看自己的丰姿。
她那火红的、细长的、致密的花瓣顿时映到我脸上，又好象是我脸红了。但无论怎样，她一定会为自己美丽的身姿感到自豪。
“你比我更漂亮。”她说，似乎还带着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很愕然，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答案。“我不过是一条小河，或许水的确比其他地方清澈得多，但，但我怎么会比你漂亮呢？”
“不。因为我看到的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倒影了，当看到自己的同时，还看到了包围着我的你。你抚育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野孩子，而且还是用自己宝贵的血液来哺乳的，难道这颗心也不比我漂亮吗？”
我说不出话来了，第一次听到别人的赞誉，千百年来的第一次。
以后的每天，我们都紧紧地靠在一起，有时闲聊一下，有时一起仰望星空，其余时间都默不作声。我们很享受这样的安静。
“喂！过来看呀！”
那是人类的脚步声。我抬头看了看，几个孩童嘻嘻嚷嚷地走到了我们身边。
“摘下来吧！”
“对，快摘！”
“来来来，让我来！”
他们挡在我们中间，只留下几条缝隙……
那是她的哭声……
让人心碎的喊叫……
“哎……呀……呀……我拔不出来……”那个孩子嚷道。
透过缝隙，我终于看到了她。坚韧的躯干被扭弯，血从伤口中流出，丝丝纤细的皮肤被一一扯断……
我该干些什么！
我能干些什么！！
我该马上去救她！！！
但是，我又可以怎样，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断了，她的肢体被扭成两段，他们扭断了她的生命，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都怪你这么用力，看，花瓣都落下来了。”
“算了，扔了吧！”
“真扫兴！”
……
他们把她的残体扔到我身上。我还可以感受到，她微弱的、与我同步的脉搏声，我真的是听到的……她静静地依偎在我怀里，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你仍然那么漂亮。”
她听到的话，应该会像当初那样微笑吧。
“来年……这……个……时……候……我们……再……相……聚……好……吗……”
血红的花瓣悄悄地从我怀里流去，没有复返。
来年的这个时候，我并没有看到那片红，但我心里也十分清楚，那是没可能的事。
雨，很久没下了。
我的血液开始枯竭，真正与她相聚的时间，或许已经到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不再睁开。
“扑通，扑通。”这天，我听到了久违的脉搏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死。是她吗？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大片的火红与翠绿从我的头延伸到我的脚。是她？不，是她的同伴，但都是一样的漂亮。
但这时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血液也越来越少。
忽然想起还没知道她的名字，于是我用尽力气问了她们一个问题：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们是彼岸花。”
“火红的彼岸花……”
我再次闭上眼睛。
周围忽然没有了那片红，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时，眼前慢慢浮现出熟悉的身影。
瘦弱的躯体与火红的花瓣，她靠在我身边，伴着我享受这份消逝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