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六月十九日,天气燥热,似乎要下雨了。我乘公交在公墓下车,来到了一座新坟前――里面埋着我一位兄弟。
他叫阿龙,生于一九九一年,死于先天性心脏病。
二零零六年九月,我和阿龙同时步入新的学期,又同时编到同一班。从此,我们俩的命运就此注定或者说改变了。原本以为重新编的班级真的是完全“公平、公正、公开”的。但事与愿违。事前就有人议论说单班的学生是较有出息的,是重点班,甚而有人说重点中的重点还设有奥赛班。起初我和阿龙并不相信。编班一个月后,大家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学校开了个广播会,明确表示,分单双等级。分层教学的目的是为了培育人才的需要,向因材施教靠拢,提高教学质量。这一刻,我们才明白,我们考重点高中进入大学的梦想像泡沫一样破了。
阿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父母在外经商,后来离异,后来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带来一个后妈,而且还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弟弟,更奇怪的是也读初三了。于是,父亲开始有些疏远阿龙,再加上他“弟弟”成绩比他好很多,所以阿龙在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亲父后母只是尽法律责任,答应抚养他到十八岁。阿龙从小就有一个愿望,他告诉我他多么渴望用自己的成功获得父亲可怜的一次表扬,可这一次的分班简直是雪上加霜。
第二天,我见到阿龙心事重重地走进教室,差点还闹事。原来他弟弟被分进了单班。
晚上放学,阿龙来找我:“我觉得分班都是一样的,我想只要认真就没什么可怕的。”
他太天真了。一连几天,我都见到阿龙除了上洗手间外,都只坐在教室里复习,老师所教的,他都能做好。晚上也没见他出外过。他也只能在认真完成作业和努力学习上获得心理上的安慰罢――可他消瘦了许多。月考时,他排名全班第二,但是全级排名他却是名落重点高中预定人数之外。我定眼一看,那都是单班的,根本轮不到双班。而他弟弟,的确是个人才,居然排全级第九。阿龙没有失望,因为老师说他进步特别快,很有潜力,他相信了,像是相信神灵的祝福,他又像幼儿园的小孩一样,他没考好的原因认为是他努力不够。
他又再一次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这一次他更努力了,他父母说他晚上一直在房里,不知在干什么。一次,我把他拉到面前告诉他要现实一点,劝他放弃。他却冷冷地说:“我相信自己是不够努力!”还白了我一眼,那眼神真让人害怕。
到了期中考试,我见他满怀信心进入了考场,就知道他完了。果然不出所料,排名还是如故,而他甚至比上一次还槽,他弟弟则已挤进了全级四强,被公认为本届毕业生中的状元培养对象。他沉默了,一个人跑到操场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雨。
国庆黄金周,我原本以为他已经醒悟了,但我也太天真了。他还是在努力,麻木不仁。依然在埋头研题与背诵中寻找奇迹。整个假期他都在苦苦地寻找。他在准备着,他也一直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只说,时机未到,总会有一天他会让我骄傲――所以中考前不要去打扰他了。
全市第一次练兵考试的前三天,也就是二零零七年五月五日我听见他家门前响着警铃。医生抬着担架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阿龙。他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我立刻赶到医院,医生已抢救完毕。他是过度劳累。并且他还有心脏病。我大吃一惊。急忙走去病房。他正睡在白色的床单里,是那样安详,仿佛在睡梦中。
临考前一天晚上,他家人打电话通知我:“阿龙去世了,心脏病复发。”我脑子一片空白。马上赶到医院,只见医生正把阿龙的遗体抬了出未,阿龙的手还流着血,可知他曾经挣扎过。他的亲父后母和他弟弟,却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龙被抬出去。不知为什么,我眼泪拼命往下流。
雨终于停下来了,有些郁闷,有些清爽。站在阿龙坟前,我把他最想要的东西――毕业证烧给了他,也许他在九泉之下能感觉到他胜利了。我唯有给他祈祷。阿龙,你安息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