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孤独,只能依稀记得,是在四岁,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等待。
我有一段留守儿童的生活,那是还在幼儿园里哭闹玩耍的时段,我被爸爸妈妈带到农村,回到我最原始的地点。
脑子里那些片段我从未忘记过,也不敢忘记,因为爸爸临走前,在青山傍水中许下誓言:丫头,等爸爸妈妈赚够了钱,我们就回来,带你去城里,给你穿最漂亮的衣服,上最好的学校!我笑了,我笑得灿若夏花,我说:“爸爸,你说的哦,不要把我忘在这里!”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妈妈猛然转过了身,用手背擦拭着泪湿的眼角,爸爸紧紧咬着嘴唇大声说好。
他们离开了,我最亲的人带着许多许多行李把我留在了这个有山一重重,有河一条条的农村,把我留在了爷爷奶奶的身边。
他们的行李真的很多,多得我数不清。
他们的行李真的很重,因为里面还有我的心。
乡下的生活很无趣,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这里没有我热爱的繁华,没有我渴望的生活,甚至没有我喜欢的棒棒糖,有的只有咬人的虫蚁,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忘不到尽头的大山。
在这样乏味的日子里,我开始了最初孤单沉寂的等待。
我渐渐习惯坐在低矮的门槛上,两手支着脑袋,定定地望着父母离去时的方向发呆,一天复一天,天天如此。
那时小小的我,脑子里只有爸爸的承诺,只盼着有一天我能望到爸爸妈妈回归的身影还有妈妈为我买的棒棒糖。记不清我观赏过多少个美丽但却令人失望感到无助的夕阳西下,多少个空气清新无人回应想念的清晨。
如果你在9年前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你可能会看到一个被太阳晒得黝黑或被寒风吹到鼻头发红的瘦弱女孩正傻傻地盯着已被大山埋没了一半的落日,橙黄色的余晖均匀地撒在她身上 ,眼里却没有光芒,仿佛还闪着点点泪花,就要留下无数期盼的疼等待的伤,昏黄的光渐渐地隐去了的的身影,只留下一片让人无法忍受的漆黑。
在黑夜无眠的日子里,虫鸣和死一般的寂静混着滴滴泪水枕着我的床沿,陪我入睡。
留守儿童的日子真的很苦,没有父母的关爱,没有令人满足物质需求,但我却不会在尝到苦头时大声地哭泣,就连小声地低泣都不经常,因为爸爸对我说过没有父母在身边就更要坚强,没有想要的东西就等自己长大后去获取,我铭记着爸爸妈妈说过的每句话,我只能乖乖听他们的话,才能把他们盼回来,不是吗?我还要在我那无比深爱着的大城市里幸福生活啊!
我的小脑袋里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固执的做的。
年复一年的等待磨化了我的任性,我竟比年小早当家的同龄的其他乡下孩子更为坚强,我在沉寂而平淡的生活中变得安静和淡然,开始拥有和这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一样的心境。
很多年后,我走进了繁华的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少一份乡下的悠闲,多一份喧嚣和烦恼,增一些沉重和繁忙,减一些朴实和悠闲。
猛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变了,或许是习惯了乡下的那种等待与希望并织的快乐,我反倒对城市的快节奏有了厌恶。
思来索去,原来,我心里的渴望并不是生活在这满是棒棒糖的城市啊,我只是单纯的思念父母,只是一个孤单小女孩单纯的思念父母啊,当我来到这自己以为属于自己的城市,才发现自己错了,对城市的喜爱,不过是因为我的亲爱的爸爸妈妈在高楼大厦中隐约,那曾经的等待才是我人生中一份不可缺少的财富,那才是我生命中最开始的一份纯真,远离了那些曾几何时的盼望和渴求,那些美好就开始隐逝。
上初中后,我看到了王家新的“在山的那边”,忽然觉得曾经的自己和他好像,他也在对山的那边充满未知的探索,他也想看到山那边的海,我们都拥有着那样蔚蓝的大海,他的梦想,我的城市和亲情。他还在山中奋力着,我却从大山深处走了出来,看到了我的海。其实,他比我快乐,因为他心中还有希望,有时候,你得到自己想要的,才会开始落寞。 我看到海了,但我的纯真渐渐离我远了。
爬山永远比站在山顶快乐。若等待是爬山,大海即是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