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对任何老师有过仰慕之情。
但这次除外。我承认自己被打动,目光粘附在他的一举一动,无法剥离。
一副不知陪伴他走过多少春暖与秋寒的眼镜,隐隐地泛着光,似乎在一场初秋的桂花雨里沾满了泪光,他似是极力隐藏当年的热情与喷薄,只把那些青春的幻想化作眉间的一丝慨叹。
探着他青色的胡楂,隐隐间我看到十年前,抑或二十年前,如豆的灯光下,始终逗留了激情而又疲惫的身影。在方寸之间,书写着金戈铁马的岁月年华,眼睛里装了一整个世界,在世界的中央站着一个人,笑容洋溢,身材魏然。
时间可真让人难堪,浑身的棱角都被它一一磨平,满腔的热血也开始降温。梦想还在,却早已平息,像一朵默默盛开在初秋的花,某天某月掉落在深秋,余香不减。
三尺讲台,他站立了一个青春的长度。恰如他所言:我只是一个满怀热情的旁观者,看着一个接着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我只能说,加油,梦想就在远方,无论你们走多远,我的祝福都随风而行。看着面前神情肃然略显苍老的老师,我只想往前多走几步,离他近点,再近点,哪怕能稍稍看一眼他眼角浅细的皱纹。然而在此刻,却犹如一条长达千里的路,我只能踮起脚尖张望。无力感受隐藏在他皮肤之下血管的温度,跳动。
我这支拙笔,是多么渴望写出他眉间万分之一的意韵,却始终由于自己愚笨的大脑及浅薄的见识,只能化作心底一声声的叹息。霍然间发现自己如此之无能。三尺讲台上站着一个拥有千尺梦想,千尺才情的老师。我却写不出他一寸的光芒。
他说民生百态,他讲唐宋元明。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为了搏取台下几声稀疏的掌声,他只是在讲一个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老故事。
他说方文山的词有着宋词一样幽长的韵味,或许这让他感到欣喜,至少有些东西,从未被时代所同化,还有更多像他一样,有感于诗词有感于历史的人。
老师是一个摆渡者,于渡口默然等待,而后载着一批又一批追梦人抵达彼岸。
这是一种悲哀。至少我这般认为!
三尺,是不是真的足以收藏千尺的追逐,还是他早已将心脏收拢,藏于眼睛深处。为什么看见他我便想起了苏轼,想起了屈原,想起了阮籍,想起了匿于历史暗河中一双双跳跃着光的眼睛。
他们的故事被你诉说,说着说着自己就不见了。
猛然间,觉得他是孤独的,亦是幸福的。
戴着他的斗笠,披着他的绿蓑,撑一三寸方舟,于渡口迎着着一批批学子到来,然后又离猝然远去。
带着他们的千尺梦想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