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好像喝醉了酒,带着满脸的红晕,颤颤地,蹒跚走向山脚。余晖还没有散去,柔柔的光,轻飘飘地洒进了那朝南的小阳台上。
阳台上,摆着一把朝东的大藤椅,一个朝西的小塑料凳,地上,是一篓鲜红的荔枝,带着水珠儿,在夕阳下,分外好看。不一会儿,吱地一声,阳台上的纱门被轻轻推开了,跑出一个大约上幼儿园的小孩,穿着大红色的小肚兜,一颠儿一颠儿地跑到阳台,后面,跟着一位老人,似乎是一位奶奶,不时卷起袖子,擦擦额上的汗珠,努力地跟着小孙子:“诶,慢点儿,慢点儿……”
奶奶坐在藤椅上,前面是孙子,背后是夕阳。小孙子坐在小塑料凳上,前面是奶奶,后方是奶奶和大藤椅的影子。
小孙子贪婪地望着那篓荔枝,奶奶则从篓子里缓缓拿起一个略大的荔枝,用小剪刀轻轻减去枝叶,又在皮儿上剖开一个小口,左手托着荔枝,像是托着一个宝贝,右手慢慢剥着皮,努力着不让皮掉下,嘴里小声叨念着:“这皱巴巴的红皮儿里咋包着这水灵儿的肉哩!”眼看着荔枝就快剥玩了,小孙子不安分了,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要吃荔枝,一个劲儿地在阳台上蹦哒。好容易一个荔枝剥玩了,小孙子迫不及待地从奶奶手里抢过荔枝,一骨碌丢进嘴里。奶奶微笑着看着,嘴里不忘叮咛一句:“小心着点儿,别把核吞进去!”话还没说完,小孙子便吃完了荔枝,噗哧一下吐出了核。奶奶便又从篓子里拿出一个荔枝……小孙子的动画片开始了,奶奶便独自一人在阳台上剥荔枝,小盆子里便开始堆着一个个剥好了的荔枝。小孙子看完了动画片,于是回到阳台上,看着一盆晶莹的荔枝,小家伙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奶奶静静地看着,只是看着,好像很满足。小孙子坐在阳台上,阳光斜射着,小孙子一点也不觉着热——奶奶和大藤椅不是挡出了一快阴凉么!
这一直是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地画面,那时的我少不更事,奶奶总是说看着小孙子吃得开心我就开心。那时的我竟天真得当了真,以为我吃得越好越多,奶奶就越高兴。于是,这一幕便常常出现着。看来那时候我的确是太聪明了!
后来,上了小学,我也渐渐懂事了,奶奶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于是每当有什么好吃的我也给奶奶留一份,可奶奶总说自己牙不好,吃不了。
上个星期,因为身体的缘故,医生建议奶奶回乡下调养,在车站,我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卖荔枝的,奶奶似乎知道我的心思,连连说现在的荔枝刚上市,贵!而等我送走了奶奶,蓦然看见是在车站的右侧,那一抹红——那正是卖荔枝的!我太粗心了,我只好看着远处,那辆车消失在夕阳中,消失在那一抹红。
以后可能很难再见奶奶了,她的身子也需要静养,可那一抹红,却总是那么明显,那么鲜艳,那么难忘,那么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