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小气。
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家里有了辆个五羊牌的自行车。随着父亲村小上课教学的循环往复,自行车已被岁月啃筮得斑斑驳驳,骑上就呼呼隆隆吱吱嘎嘎铃不响哪都响。
一次,我笑着对父亲说:“爸,那破家伙卖掉算了,再添新的。”父亲笑着说:“买新的?说的容易,车价涨一倍,哪有钱咯——怪不得它破烂,单车作板车用嘛。”“手柄破了,总该换吧?”我挑刺。“哦”父亲刚发现似的,“那以后到废旧收购站配一个吧。”父亲总是精得很。
这家伙小偷都不要,我原总是这样认为。但是后来,那玩意却失踪了。
那次,父亲从集市回来,说车不见了 ,我很惊异。莫非是父亲劣锁充好,故技重演。父亲每次总是将锁柄插进锁孔 ,装模作样“锁”好。疑问,果然如此,母亲埋怨,我却不大可惜。
偶然,听说自行车在XX塘沟里,说是父亲在中学代课时批评了学生,人家报复将车窃走丢在沟中。我很愤怒,父亲有些颤抖 ,脸沉的厉害,拳头也攥得紧紧的,但到底没砸下去……
去年,随父亲的意愿,我上了师范。元旦回家,村小没放假,闲着无事,第二天随父亲去村小。父亲让我坐他的车,盛情难却,我将就着搭上了后座。
一路颠簸到了学校。只见几个学生拿着国旗在旗杆下,准备升旗了。父亲忙丢下车子走过去。国歌声中,晒得发白的国旗摩擦着晨风 ,顺着根竹竿徐徐上升。一大群学生和父亲的目光追随着国旗 ,父亲双手贴裤缝,努力挺直自己再也直不起来的腰……
今年暑假,沉沉暮霭中 ,我回到家。一进门气氛就不对头,母亲在刷锅,父亲坐在门边抽闷烟。悄悄问弟弟 ,说是村小采取教师聘任制,父亲落聘。我又惊又怒又无可奈何。饭桌上,“其实也没什么想不通”。父亲勉强笑着,打破了单调的碗筷交响曲,“能者为师,有上也有下,历来就这样嘛。”一触即发,母亲嘟呶:“不是讲教龄么?凭资格你也不该……”“你莫扯那鬼话。”父亲也有些恼火了。我也为父亲不平,父亲并非无能,几十年的粉笔生涯,也是桃李满天下。父亲也曾想考张文凭,但是不能,丢下教鞭得弄牛鞭,若父亲也扎进书堆里,全家喝粥恐怕都成问题,书中的千粟毕竟不饱肚。
翌日,我起得很早,父亲更早,一夜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眼中布满血丝。“爸,我今天要去同学家,约好了的。”我说。“你去吧,搭车去?”父亲小声的说。“不,我骑车去。”“呃……骑车去?好……”父亲很惊讶,扭头看了看堂屋的自行车,再回头时,那昏花眼中的以含蓄着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