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翥/文
之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讲的是瓦拉纳西恒河上的火化,那场面着实让人瞠目和不适。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瓦拉纳西又从日光中醒来,一个美国人和一个印度教祭司,在恒河畔促膝而谈。
一群人正抬着尸首,络绎不绝地穿梭在街巷里。
他们晒得一身黝黑,光着腿脚,一边轻快地穿行,一边吟唱着欢快的经歌。
望着匆匆忙忙的人群,美国人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诧地回过头来,盯着悠然神闲,正从容品茶的祭司,“呃,已经第三拨人群走过了,但他们,好像很愉悦……为什么?”
“是的,他们在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解脱。”
美国人仍旧一脸诧异。
“印度人相信轮回,认为死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你知道的,恒河从喜马拉雅山脉流淌而来,向南一直流到大海。但在瓦拉纳西,会向北折回,因此这里被认为是最神圣的地域,直通解脱。”
“嗯,瓦拉纳西?”
“是的。”
“只要来到瓦拉纳西?”
“是的。”
“只要来到这里?”
“是的。”
“只要在这里经过火化?”
“是的。”
“就算走了捷径?”
“是的。”
“就不用再受轮回之苦了?”
“是的。”
“只要来到瓦拉纳西,只要在这里经过火化,就万事大吉了?!”
“是的。”
“就永远解脱了,哈哈……”
“哈哈,是的…”
美国人跟祭司谈得开怀大笑。
然而,想要走捷径,也绝非那么轻而易举。
在瓦拉纳西从事火化的,主要是印度种姓中的多姆人,他们是印度种姓中的贱民,地位如同被脚板踩在地上的污泥和垃圾。
但在瓦拉纳西,在恒河上的火化场,他们唯一一次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无论地位多高的种姓,都须依靠他们,去走完这尘世的最后一段路程。
他们先是把裹着亚麻布,戴着金银珠宝的尸首,抬到恒河畔,往恒河里,浸一下水,再把尸首架上柴堆,接着码上几层柴火,最后再一把火地烧起来。
有钱的人,尽可以出高价钱,买上乘的柴火,烧起来,自然是大火凛烈,也会烧得最彻底。
没有钱的人,只能拿下乘的柴火慢慢煨了,像烧碳一样,只见浓烟滚滚,却看不到几道火苗,最后也只能烧个大概。
对于死者而言,随着柴堆的熄灭,也就意味着火化的完毕,意味着灵魂的解脱。
但对烧尸的多姆人来说,这个活动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捅开熄灭的柴堆,像拾荒人一样,在骨灰和碳灰里刨着那些未被燃烧的金银首饰和玉石珠宝。
不得不说,这确实为他们带来了一大笔财富。
一直忙碌到傍晚来临,余晖洒满大半个河面。他们才陆续地跳进漂浮满骨灰和垃圾的恒河里沐浴。
他们虽然没能像那些高贵的种姓一样,在此解脱,直通天国。却也能朝夕与恒河水相沐相亲,不断洗涤着自己的生命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