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空白的纸页上滑动，潦草的字迹透过在纸上扩散的墨水，蔓延出一股酸涩的情绪。初夏的阳光穿透街角咖啡厅的茶色玻璃印在她的身上，在黑白条纹的布艺沙发上拉扯出一抹浓郁的剪影，同她味蕾上弥漫的苦涩一样，深藏在眼底的疼，不可抑止。

生存过的时空，望过的背影，留下的相册，握过的手，相接的唇，和一张张被细心收藏的电影票根。我们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爱过’，却未发现它处的时态。Thepasttense。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答案。

她的指尖在手机上不停滑动，相册里的合照从厚重的羽绒服到轻薄的短衫，一张一张似乎都挺甜蜜。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张合照，我说拍下来留作纪念，等以后老了拿出来回忆稚涩的青春;这是我们第一次正经的约会，在摩天轮上还拍到了城市的夜景，我说你难得浪漫了一回，然后在朋友圈里疯狂的刷屏;这是我们走过的青石台阶，冷冷清清的阳光里我们围着同一条围巾，我说下个冬天，我一定会织一条长到可以把两个人都裹进去的围巾给你;这是我们在图书馆喝同一杯热可可的照片，我说恋爱绝对不会影响我的学习，我要发奋图强力争第一……最后一张，也是合照。一个镜头，框住我的侧脸还有你略显消瘦的背影。

现在想来，我当初的举动该是多么可笑。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看不到未来，竟也看不到当下了。我看不见你绷紧的嘴角，也看不懂你沉默冰冷的心。此刻再翻相册，才知道原来你笑的是那么勉强。连粉饰都这样粗糙。

思绪纷纷扬扬的如同阳光下浮动的尘埃，突然间想起了早前读到的一篇关于张爱玲的文章。这个曾经瞩目文学界的才女与胡兰成从相识到相知，仅用了五个小时。爱上他似乎成了一种必然。张爱玲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和声音，爱的热烈，显得无畏。然而她对胡兰成竟是抱持着一份那样卑微的情，曾在一张照片的背面题下：“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样的花一定不是艳丽高贵的，她一味退让迁就，不会反抗。待到无路可退，至多萎蔫或者败了，将这段低微的爱情封好，藏在心底慢慢发酵。

时间不疾不徐地流逝，十天、一个月、几年后。分手时的痛苦如今早就模糊不清了。本以为某些事、某些人，是刻骨铭心、是流血不止的伤口，不会忘记、不会结痂，到头来竟是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你。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一如记忆中的事，一如照片上的我。那些不可挽回的快乐和悲伤，也都付诸于笔下，一笔一划，融入深深地墨迹之中。密密麻麻的字在纸上排布，重重叠叠的情承载其上。

十几年后，不一样的窗口，不一样的风景，同一个人看到当初写下的纸条，笑的释然。十几年的光阴，那个懵懂的女孩变得成熟，十几年的光阴，那个脆弱的女孩变得坚强，十几年的光阴足够她改变一切，却依旧无法消磨最初那份朦胧而美好的感觉，像是发酵好的葡萄酒，带着独特的青春的醇香。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