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单纯在养鸡场长大,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的公鸡。
我不是一只在养鸡场长大,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的单纯的公鸡。
我很有思想。我经常思考我们鸡与人类、自然与宇宙的关系,当别的鸡在觅食或者打盹的时候,我却在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并且我从来都没有放弃改变鸡成为人类口中食的命运!
我常想:如果有一只公鸡对一个人说他很有思想,我不知道那个人会作何感想,是不是还要把他送到屠宰场的砧板上变成一堆鸡肉,留下鸡皮骨头做成鸡精,再把他的小肚鸡肠扔到下水道里。不知道他那饱含思想和智慧的头颅,又会在谁的嘴里被嚼得咔咔响,被吮得吱吱香!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风轻云淡,空气清新,看起来和别的好天气没什么两样。鸡们用一条腿站着打盹,埋头吃东西,然后追逐最美丽的母鸡。
阉鸡者就是这时候到来的,那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神情漠然,手里提着一卷陈旧的血迹斑斑的帆布,里面包着一柄拇指大小的柳叶弯刀,刀柄粗糙地被固定在一根筷子上。他背后背着一个大漏勺一样的网子。
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中和清新的空气里,我抬头朝阉鸡者看去,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阉鸡者的身影在阳光里被镶上了一圈金边,由矮小到长大地来到了鸡群里。他站住脚,取下肩上的网子,抄在手里,敏捷地朝我们奔了过来,这个神情萎靡的男子忽然之间像被注入血液一般活了过来!
鸡群开始奔逃,阉鸡者熟练地用网子在鸡群里捕捉到了一只瘦眼瘦翅膀、愣头愣脑,正在变声的半大的公鸡。他把公鸡从网子里抓出来,揪住脖子,掖进翅膀,再把胳膊抡圆了转动,直到手里的公鸡完全晕乎。阉鸡者接着坐下来,展开那块血迹斑斑的帆布,把暂时失去知觉的公鸡放在上面,扒开后胯,揪掉绒毛,用那柄小小的弯刀一剜一绞,两颗红嫩的小肉球就落地了,最后他向天空一撒手,那只公鸡就悲鸣着落了地。
我忽然明白了!
我那可怜的同胞已经不会打鸣,不会追逐美丽的母鸡,不会再和同伴用嘴和爪子相互厮杀了,他的脖子上很快就会长出母鸡那种柔软美丽的披毛,鲜红的鸡冠也会褪色萎缩,扇子一样的大尾巴也要变成母鸡那种短短的秃秃的模样了。可
是他又不会下蛋,他的骨骼依然健壮,会长出丰满的鸡肉,命中注定是要被宰杀吃肉了。
我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头脑嗡嗡作响。阉鸡者显然是不会注意鸡是否有思想的,他对这些事情早已是轻车熟路,司空见惯,他的心是漠然的刽子手的心,他的表情是漠然的刽子手的表情,他赚着很小的钱,却做着重大的令人心酸的事!
我没有奔逃,我很容易就被阉鸡者抄到了手中,我的身体在发抖,头被扭了过来,掖进了翅膀,我被转晕了……之后,我的身体里空荡荡的,一阵巨大的刺痛立刻填满了他!
等到阉鸡者一扬手的时候,我张开了翅膀,像一只鸟儿一样飞上了围墙,我忍着痛再飞下去,钻进了路边的草丛。
我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我听到接连响起的我的弟兄们的痛叫声,我的头脑嗡嗡的就要爆炸,身体里撕裂一般的疼痛!终于,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梦里,我已经不会打鸣,不会追逐美丽的母鸡,不会再和同伴用嘴和爪子相互厮杀了。我的脖子上已经长出母鸡那种柔软美丽的披毛,鲜红的鸡冠已经褪色和萎缩,扇子一样的大尾巴也已经变成母鸡们那种短短的秃秃的模样了!我的依然健壮的骨骼上面已经附着丰满的鸡肉了!最后我被送到了屠宰场,同许多的鸡在一台电动的机器旁边排队,被雪亮的刀子割断脖子,再开膛破肚!眨眼之间,那雪亮的刀子已经迎上了我的脖子!
我惊叫一声,醒了过来。事实是,我还是躲在草丛里,还是瑟瑟发抖,并且已经是一只阉鸡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养鸡场上鸡们的命运。
我想起人类总是做出沉思,不平,忧愤状!感叹造化弄人,命运无常,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尤其是比他们低等的物种的命运!我们鸡们的命运,就这样除受到命运自身的捉弄外,还要受到他们的掌控!
他们看中了我们,就把我们捉来驯化,培养出新的品种和变异的种类,来满足他们日益刁钻的嘴巴和贪得无厌的胃。他们决定我们的寿命和生存的价值,他们干预我们的生活状态,他们要求我们用身体来表达他们的劳动价值,他们把我们煎炒烹烧,把我们蒸煮涮烤!我们被大卸八块,残缺不全,支离破碎!最后我们的坟地只能有一个,就是他们的胃!
我钻出草丛,拖着伤痛的身体,雄